第十一章(第4/6页)

相比之下,泪珠儿的表现就高调得多,不难想象,记者们把她从地底下刨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对媒体反而是开门迎客,有问必答,采取了积极配合的态度。

她的勇敢,率性,直面人生的态度征服了许多人,特别是她在知道了事情真相以后,毅然退学宁肯去当钟点看护也要远离虚伪的慈悲,更是牵动人心。她正在写的一部题为《身世之谜》小说的消息见报后,她再一次成为各大出版社追逐的目标,版税回报一路飙升,直至百分之十三,起印数首次为二十万册,即使当红的畅销书作家也自愧不如。

小说还没出来,泪珠儿已经拿到定金,影视改编权归属问题又被炒得沸沸扬扬。

更有音像公司争相为她策划专场演唱会,尽管泪珠儿五音不全,仍挡不住音乐人高昂的热情,关键的是市场,市场选择了泪珠儿,某音像公司精心策划的“野草春风——泪珠儿真情告白演唱会”本打算只演一场,但售票情况空前的好,加演至三场,门票仍旧销售一空。那些从不看明星演唱会的家庭主妇也愿意为泪珠儿献上一份母爱,瞠目结舌的演出公司只好做出演出多少场不封顶的决定。

有人说,泪珠儿不知救了多少人,她让媒体从业人员忙得团团转,出版界闻风而动,伴歌伴舞人员有饭开,就连卖报纸的摊贩也可以提前收工。更重要的是,她满足了具有滥情习惯的龙的传人的情感需要,为她伤心落泪至少还可以净化心灵,总比无聊至极满嘴跑舌头传播黄笑话强。

当泪珠儿成为大众焦点时,她便从谢丹青的视野里消失了,她的call机早已不用,估计已经换成了手机,同时她搬出了出租屋,把钥匙留给了房东,室内一遍狼藉,几乎与国民党撤退时差不多,丹青翻来翻去,并没有留给他的片言只字。

所有能找的地方他一一找过,包括医院的华侨楼,尽管他明知她不会再在那里当看护了。为了见到泪珠儿,他决定去泪珠儿演唱会的后台耐心等待,中午一点左右,他买了两斤包子和一瓶矿泉水,和打扫后台的清洁工聊了起来。小伙子在吃了他的包子之后告诉他自己是湖北人,出来五年了,回家乡反而不习惯,住不够两天就想走,不管怎么说还是城里方便。小伙子精瘦精瘦的,但看上去不笨,他说可以确保丹青不被清场时赶走。

下午四点半钟,泪珠儿在许多人的簇拥下来到后台,在进化妆室之前,她看见了丹青,便把他带进独立化妆间,又用居高临下的声音请所有的工作人员离开十分钟,那些人都像奴仆一样离开了。

“说吧,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泪珠儿说这话时,将一张写有她手机号码的名片递给丹青。

“你觉得这么干有意思吗?”

泪珠儿愣了一下,但发现丹青的不以为然是认真的,也只有放下脸道:“不是我要这么干,是我必须这么干。”

“为什么?”

“我不想当看护,吃盒饭,住在臭气熏天的出租屋里。”

“你被人利用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也利用他们。”

“你五音不全唱什么歌?你现在像小丑一样在表演!”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像我这样一个父亲身份不明,母亲又不肯承认的女孩,现在被别人踢爆了身世,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那你就别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要拿回我失去的一切。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可你替你母亲想过没有?她有她的苦衷,现在她已经被千夫所指,还不能解你的心头之恨吗?……她就是有天大的错也还是你的母亲。”

“叫她去死吧。”泪珠儿恶狠狠地说道,但她话音未落,脸上已挨了丹青旋风般的一巴掌,顿时眼前一片金星。

“我一直以为你心地善良,原来你比你的母亲更凶残。”丹青贴着泪珠儿的耳际说道,“……那一次你做手术,又得了抑郁症,你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失魂落魄地来找我,我当时很奇怪,说找巴男才对,可是她坚持你要见的人是我,后来她说,‘我是她妈妈,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泪,我当时都糊涂了,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那种血肉相连的真情让我相信,她是爱你的,是一种本能的爱……”

说完这些,丹青头也不回地离去。

几乎是同时,泪珠儿身边的工作人员一拥而进,他们化妆的化妆,做头发的做头发,换服装的换服装,泪珠儿也就像玩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布。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泪珠儿对音犹在耳的话无动于衷,谢丹青,你不是我,你决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我的悲哀在于,并不是我不愿意被感动,而是我早已失去了感动的能力,你说,这是谁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