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代县长震怒传蓟原 煤矿惊现无名尸体(第9/13页)
韩大伟说:“我已经安排人去调查最近半年来的报失人口了……但如果是外来的黑劳工,认定身份估计难度很大。”
沈小初点点头,没言语。公安局三令五申,要求各煤炭企业和煤窑主,对自己雇佣的煤窑工人一定要到当地派出所等相关部门登记。但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很少有煤窑主在意这个,尤其是那些证照不齐的非法小煤窑就更不敢让工人去登记了。现实情况是,光滞留在矿山上的外来黑户劳工就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这部分人口,根本不在公安部门的掌握之内,也就是说,大部分外来的黑劳工,蓟原公安部门压根就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事情很棘手。死的是什么人?怎么死的?什么原因让他死的,事故?他杀?自杀?病死?猝死?你一概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作为蓟原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队队长,沈小初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人死了,尸体腐烂得一无是处,被山洪冲了出来,摊在河岸上,如同一堆黑乎乎的垃圾……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周围的群众指指点点,发出唧唧嗡嗡的声音。这些人,大部分是附近村子里的农民,多为留守在家的老叟妇孺之类。沈小初想听听百姓们都在议论些什么,就朝围观群众最多的一边走去,韩大伟跟在他的身后。沈小初还没有走近人群,人群就已经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沈小初一愣,这才意识到老百姓把自己当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老百姓对所有当官的都存了一份敬畏心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老百姓跟干部之间有了如此之大的心理上的隔阂?这让沈小初的内心多少有些不舒服,他也是农民的儿子,在他的血管里流的也是属于农民的血液,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他这个副局长兼刑警队长根本算不上多大的官。
沈小初只好停下脚步,朝离他最近的一个小伙子招招手,意思是让他近前来。
小伙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沈小初问:“小伙子,哪个村的?”
小伙子回答:“就前面,半山村的。”
沈小初知道半山村。该村隶属于黄杨镇。黄杨镇有山,叫牛头岭,是全县最大的煤炭产地,半山村就坐落在牛头岭的半山腰上,因此而得名。
“村里现在还有多少人?”
“不多了,都去山上挖矿了,也有些去外地打工了。早些年人多,早些年百十口子呢。”
“你怎么没去挖矿?”
小伙子腼腆地笑笑,回答说:“俺娘不让俺去,让俺在门上娶媳妇。”
沈小初呵呵一笑:“娶了吗?”
“没……没呢……”
“相得有吗?”
“嘿嘿……”小伙子光笑,不回答。
“还没相得有,是吧?”
小伙子这次挠挠后脑勺,腼腆地说:“相了几个,俺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俺;看上俺的,俺看不上人家……”
沈小初和韩大伟都笑起来,小伙子也跟着傻乎乎地笑。
沈小初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说:“俺名字不好听,不好听……黑蛋,俺叫黑蛋。”
沈小初说:“黑蛋?好听,这名字好听,怪亲切的。”
小伙子就又笑。
“听说附近死什么人没有?”
小伙子谨慎地看看四周,说:“没听说死人,没听说,但山上天天响炮,轰隆轰隆的……”
韩大伟去旁边接了个电话,又踅回来,说:“虞书记打来电话,他在镇上安排了饭局,请您中午一起吃饭。”
沈小初哼了一声,很不客气地说:“告诉虞大麻子,让他把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整安生了比请我吃饭的强。”
黄杨镇镇党委书记虞守义,长了一脸的大麻子,几年前在市委党校进修时跟沈小初是对铺,沈小初一直叫他虞大麻子。虞大麻子还有一个外号,叫“挥霍光”——虞守义先后在四个乡镇当过党政一把手。最初,虞守义只是某个乡的乡长,离任时,乡财政账户上给后任留下了二十九块八毛钱;接着,虞守义又调去另一个乡当书记,算是上了个台阶,一届期满,平调到另一个镇子继续当书记,这次,他留给后任的财政账户上只有五毛钱。虞守义在第三个镇子上干的时间久一些,等他离开的时候,他统辖的镇财政账户上不但一分钱都没有,还给继任者留下了三十来万的欠账单——这下,后任不干了,去县上闹腾过一回,不得已,县财政只好替虞守义擦了屁股,把该镇外欠的三十来万一次性由县财政核付,这才让继任者心里面总算平衡了一些。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人们给虞守义起了个绰号,管他叫“挥霍光”。有好事者振振有词地认为,像虞守义这种做法,放在战争年代是要立大功的,坚壁清野,不给敌人留一针一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