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回 惊兽阵 绝涧渡孤藤 采山粮 深林逢恶道(第3/15页)

这一席话罢,天已黄昏月上。三人一兽在岩石上坐定,望见对崖藤蔓阴阴,月光照在上面都成碧色,颇有野趣。久等老猱不来,因山高气冷,正与小三儿商量宿处,忽然一阵山风吹来,顿觉衣薄身寒,有些难耐。猛想起行囊食物俱在山人身上,适才说到两个山人,因急于想听小三儿涉险经过,未顾得谈,便和小三儿说了。小三儿闻言,忙叫他妻子长臂金猱快去找寻。言还未了,他妻子倏地起身,往来时石缝外面纵去。风子恐伤那二人性命,忙着跑出,在它身后直喊:“这事不怪他们,只将行囊取来,莫要弄死他们。”月光之下,一条金影疾如星飞,已往山顶上穿去,晃眼不知去向。再往山下面一看,只见万头攒动,烟尘弥漫,吼啸之声仍自未减。估量野兽太多,退完还得些时,便回身与云从说了。小三儿道:“少老爷不愁没有宿处,少时小的妻子回来,如野兽仍未退尽,可由它和小的岳母将少老爷与商老爷背起,由兽背上行走,回到小的山洞中住上一夜,明早再由它母女背着护送出山便了。”风子插口道:“我看你走起路来也是它背,它母子既背了我们,你岂不是落了空?”小三儿道:“小的不过比它母女走得慢些,急于想见少老爷,才叫它背的,并非不能行走。不过从兽背上过,可由它抱一个背一个也就是了。”

风子闻言,哈哈大笑说:“我大哥常和我提你,说你聪明忠心,可惜在荒山之内,连尸骨都找不到,只给你留了一个衣坟。谁想你不但没死,反娶了个好婆娘,一身本领,连你出门,不论走多远多险的路,都用不着发愁,这有多好!不过我弟兄都是快出家的人,论甚主仆?你只管小的小的,听起来连我弟兄都变俗了,干脆我们一齐弟兄相称多好。”小三儿闻言,哪里敢应,口中逊谢不已。云从因听惯了的,先不觉得,一闻风子之言,也说:“改了为是,何况又有救命之恩。就是太老爷知道,也决不会见怪的。”小三儿总是不敢。后来风子发急,云从也一再劝说,才免去许多卑下之称。

三人正在争论,长臂金猱母女忽然同时到来,手中提着二人的包裹。一问可曾伤害两个山人?小三儿问了他妻子几句,代答说两个山人想是由云雾中冒险往上,打算越过山脊奔逃。那背行囊的一个失足坠落在山那边石笋上面,穿胸而死。另一个不知怎的,被一条潜伏的山蛇缠住,正在挣命,被小三儿妻子赶到,将蛇弄死,救了下来,已经毒发身死,只把行囊寻了回来。云从、风子想起这种山民专一劫杀汉人生吃,乘危逃走,咎由自取。且喜那行囊并未开动过,不知怎的,会被两个山人结在一起,偏又是失足附崖的山人带在身上,未被毒蛇所缠,总算幸事。小三儿又说,他妻子寻见二人与行囊后,回来遇见它母亲,说今日是个季节,那些野兽俱聚集在山下盆地中向阳配对,越发恋群。又遵它主人之戒,不敢多杀,费了好些手脚,才逼它们上路,如今已陆续往东面一片森林之中退去。兽群太多,如等退完,至少还得两个时辰。恐云从等得心焦饥渴,特地赶回,问云从打算怎样?如想乘夜前进,便须照小三儿所说之法,由它母女背抱着,从兽背上行去。如想暂时住下,对崖现有一虎豹巢穴,甚是宽大,它母女一到,虎豹自会逃走。在那里暂宿一宵,明早兽群必定退完,再行上路。云从因为今日饱受惊恐劳乏,再要飞越十来里路长的兽背,虽说它母女背着不畏侵袭,到底不妥。又因小三儿异域重逢,此次又不能随着跟去,很想畅谈一番。好在忙也不在这半夜工夫,明日上路后,中途仍须歇息,不如今晚无忧无虑睡个好觉,明日打点精神前进为妙。风子原以云从为主,略一商量,便采用了第二条办法。

不过两崖相隔既阔,上下相差又复悬殊,风子总觉凭自己本领,还让一个大母猴子背着纵过去,不好意思;单独纵跳过去,又无把握。早就盘算好了主意,一见小三儿要命他妻子来背人,便对他道:“你且叫它慢背,先纵过去一回,我看看,我也学一学样,能照样过去更好,不能再另想法。它到底是个女的,背你不要紧,背我们大不雅相。”小三儿妻子闻言,望了风子一眼,咧开大嘴笑了一笑。跑向崖边,两条长臂一挥,两腿一并,脑后金发全都竖起,身子一蹲一拱之际,便飞也似地往对崖纵了过去。风子见它起在空中,两条长臂连掌平伸,似往下按了几按,仿佛鸟的双翼一般,心中一动。暗中提劲用力,照峨眉轻身运气之法,照样学按了两下,果然身子可以拔起,不由恍然大悟。正想冒险试试,忽听小三儿的妻子在对崖长啸一声,它母亲也已飞过,一同在对崖摸索了一阵,才一同飞回,身后还各带一长串东西。云从、风子一看,乃是两盘长有二十余丈的多年藤蔓,被它伸直带了过来。由小三儿的妻子两爪各执一头,对小三儿叫了两声。它母亲便伏身藤上,前后爪一齐分开,将藤抓住。小三儿便请云从骑在它身上,渡了过去。云从不似风子好胜,再加两崖此低彼高,形势险峻,下临不测之渊,看去都觉眼眩,哪敢存纵过之想。起初以为由它母女背着飞渡,及见这等情况,暗想:“这东西心思灵敏,真不愧有神兽之称。”当下也不用客套,朝金猱母女各打一躬,道声:“得罪!”便跨了上去。那金猱一路手足并用,转眼工夫,便已援藤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