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回 天惊石破 万蹄踏尘 电射星驰 双猱救主
第二天早上起来,风子见两个山人在用藏语叽咕,先以为他们只是畏难,哪知一入野骡岭,便要告辞回去。后来又见他们脸上带着惊慌神色,问他们什么原故,都不肯说,越发动了疑心。风子知道山人习性,便拨出锏来,大喝一声,平地纵起七八丈高下,一锏朝路旁一块丈许高的山石打去,叭的一声,那石被击碎了小半截,碎石纷飞,火星四溅。吓得两个山人跪在地下,浑身抖战,口中直喊小神饶命。风子喝道:“你们只管告诉我,为什么那样惊慌?”那山人被逼无法,四下偷望了望,才低声说道:“昨晚我二人在洞外大树上睡,看见那神了。想是因为那老真人师徒不准我们供他,供着外来的神,想抽空将大神和小神吃了解恨。我二人本想逃了回去,因还没走到野骡岭,怕黑神杀我们;不逃又怕走在路上,连我二人一起吃了去。如今被小神逼着说了,他如吃不了大神小神,我二人回去时是没命的了。死我们不怕,只是被神吃了,是不能投生转世的。好歹想个法儿,救救我二人吧。”说罢,便鬼嗥般哭了起来。
风子知他说的便是所供的狼面神,山人惯会见神见鬼,又说是什么不常见的野兽虫豸之类,便问:“既是你二人亲见,可曾看清是什么形状?”二山人又做张做智答道:“昨晚月光很亮,我们正说明午可以回去,忽见那神背着一个和大神差不多高矮生相的神,比飞还快地跑来,一到,便直进洞去。待了一会,两个神出来,站在地上争论。我们才看清那神是一张人脸,两手极长,并不算高。那另一个神,说话神气也和大神、小神差不多,只上下身都穿着虎皮,脑后从头到背生着一把金毛,直放光,腰间也围了一张虎皮。和另一个争了一阵,未后吼了一声,仍然背了便走。刚一动步,从南山上又来了一个又高又大的神,更是怕人,除脑后生着极长的金毛外,周身俱是黄光,脸有点像猴,眼睛又红又绿,比闪电还亮。一见前面两个神已走,也没进洞,便追了去。走起路来和风一样,转眼追上先前两个,一会便没了影子。刚起步时,有一株大树正碍他路,被他长臂一扫,便成两段。我们先时原要在那树上睡来着,因为枝叶大密,才换了另一株。幸亏不在那树上,要不昨晚就没命了。当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悄悄从树上溜下来,寻了一个土窟窿伏了一夜。算计这三个神必跟在我们后面,哪还敢说回去?这一说,神必见怪,只好死活都随大神一路了。”
风子正因前路不熟,山人事前说明不愿再送,觉着不便。不想这一来,不用劝,反而志愿跟去。与云从对看了一眼,暗自心喜,风子知道山人蠢而畏鬼,昨晚所见,必是梦境。要不自己不说,云从素来睡觉警觉,稍有响动,便自醒转,昨晚怎么毫不知觉,那东西也没什侵犯?又想两个山人怎会同时入梦,所见分厘不差?也许是什么奇兽,凭自己和云从的本领,再加上那口霜镡剑,也没什么可虑之处。乐得借此威吓二人道:“你二人不说,我已知道。昨晚那神进洞,原是被我们大神打跑,因为我们贪睡,没有追赶,没想你们这等害怕。本来到了野骡岭,我们原用不着你们引路,只是那神吃了我们的亏,保不得拿你二人出气,待我与大神说,如念你们可怜,便准你们同往峨眉,再行分手。此去路上,再不许像刚才那样做张做智。晚来露宿,你们在外边,如见动静,不论他是人是怪,只管进来报信,我大神自会除他,保你无事。”二人因眼见昨晚二神入洞好一会,云从、风子并未受伤,闻言甚是相信,立现喜容,一一应允。云从因二人所说那东西的形状好似在哪里见过,苦于一时想不起来,只管沉思不已。风子与二人把话说完,便请上路,因有二人报警,毕竟有些戒心,各将宝剑、铁锏持在手内,随时留意,往前赶路。
不消多时,走进一座山谷,便入野骡岭。云从望见山形果然险恶,两边危崖壁立,高耸参天。长藤灌木,杂以丹枫,红绿相间,浓荫遮蔽天日。红沙地上,尽是荆榛碍足,径又窄小。这种路,山人素常走惯。只云从没经历过,仍是风子在前开路。走没多远,便将这条狭谷走完,又横越了一片满生荆莽的小平原,便到野骡岭的山麓底下。这山纵横数百里,林丰草长,弥望皆是。须要越过此山,才能到达峨眉,一行四人便往山上走去。荒山原本没路,危崖削嶂间,尽是些蚕丛鸟道。有时走到极危险处,上有危石覆额,下临万丈深渊,着足之处又窄又滑溜,更有刺荆碍足。走起来须要将背贴壁,手扳壁上长藤,低头蹲身,提着气,镇定心神,用脚找路,两手倒换,缓缓前移。一个不留神,抓在腐木枯藤上面,脚再往下面一滑,便要粉身碎骨,坠落深渊。除风子外,休说云从,连那惯走山路的山民,都有些心寒胆战。有时又走到了头,无路可通,再从数十百丈高崖上攀藤缒身而下。深草里蛇虫又多,一不小心便被缠住。好在四人俱有武器,所带包裹又不甚大,还不碍事。这一路翻高纵矮,援藤缒登,费力无穷。且喜这般极危险之处,路均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