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箕煎豆泣情何忍凤泊鸾飘各自伤(第9/12页)

“她说了这几句话,就推开窗户跑了!我酒是醒了,但双腿发软,也没颜面跑去追她。

“她这一跑了出去,从此就没回来。

“唉,九州铸铁终成错,我做了这件错事,也造成了我和她的死别生离。我是永远没有机会向她忏悔了。

“跟她一起失踪的还有我的师弟。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师弟。

“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我的爹娘当然又是伤心,又是生气。但不知是为了遵守‘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还是为了避免刺激我的缘故,爹娘对他们的‘私奔’一事,绝口不提。不仅爹娘如此,家中的婢仆也不敢提及他们了。

“死了的人还会有人提起,我的家人却好像把这两个人当作从来就没有存在似的,突然间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他们已经走了,尽管没人再提起他们,但他们还是留在我的心上,并没有消失。

“不错,表妹最后留下的两句话,是叫我忘掉那晚的事,忘掉她的。但我怎么能忘得掉呢。

“我无法打听他们的消息,也没勇气打听他们的消息。我只有在花晨月夕,情难自已之时,偷偷跑到莫愁湖畔,在那柳荫之下,吹我的箫,追悔往事。”

韩芷听得满眶泪水,“怪不得他的表妹临走时对他说:我不恨你,我可怜你。但我该同情谁呢?”不觉抬起模糊泪眼,叫了一声:“池伯伯!”

池梁望了望她,迟疑片刻,继续说道:“别怜悯我,我是该得到这惩罚的。

“我本来不想再说下去,但这故事还没有完。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时局不出我爹所料,瓦剌入侵,土木堡一战,明军一败涂地,英宗皇帝御驾亲征,也给敌人掳去。要不是兵部尚书于谦当机立断,立即拥立新君,死守京城,抵御强敌,大明恐怕早在二十年前就亡给瓦剌了。

“转危为安,那是后来之事。皇上被俘,京城被围,消息传来,早已是人心惶惶。瓦剌铁骑,虽然未到江南,流寇已是乘机纷起。在这些流寇之中,有些还是暗通瓦剌,准备作内应的。

“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大家忙于应变,虽然我还在思念他们,哀伤却已稍减了。

“但想不到在这时候,我却忽然得到他们的消息。

“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了父母在房中谈话,正是谈起他们。

“妈正在骂我表妹:‘枉我将她抚养成人,她竟然和你的好徒弟私奔。如今已经知道他们下落,你说该怎么办?’

“爹爹好像迟疑半晌,说道:‘怎么办?我也不知怎么办?’

“妈连爹也骂起来了:‘你好没决断,难道你就任由他们忘恩负义,任由他们败坏门风?’

“爹爹叹口气道:‘把他们抓回来又怎么样,难道咱们还能要她做媳妇吗?’

“妈妈也叹口气道:‘虽不能要她做媳妇,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啊!我不能让他们奸夫淫妇苟合,我要你把他们抓回来,用家法管教她!再说,她是我唯一的甥女,我要是不把她找回来,也对不住我死去的姐姐。’

“我跑进去叫道:‘爹爹,妈妈,你可千万不能难为他们,这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错!’

“爹爹一声长叹,说道:‘瞧见了吧,要是把他们抓回来,除非将他们处死,否则只有害了梁儿!当然你也不忍将他们处死的,是吧?那就只有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妈妈摇摇头,对我说道:‘真没想到你这样没出息,她这样对不住你,你还要护着她。如此看来,是不能让她再踏进咱们的家门了,好吧,好吧,算我狠心,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我说:‘妈,我不是想把她找回来,但我要知道她和师弟的下落。’

“妈说:‘什么,你还是要找他们见一见面吗?’

“我说:‘我可以不见他们,但我必须知道他们的消息,才能安心。’

“妈无可奈何,终于告诉我:‘他们是躲在杭州你的师弟一个穷亲戚家里。听说他们已经私自成亲了。’

“最初我确实是没有勇气去找他们,但后来时局一天比一天紧张,有股流寇正在苏杭地区流窜,传言这股流寇准备洗劫杭州。

“我家也在准备逃难了。我不由得想起他们,不由得暗暗为他们担心了。他们武功不好,又没有钱,身处危城,能逃劫难吗?在这个关头,我不帮忙他们,还有谁帮忙他们?

“哪知到了杭州,结果令我大大失望。”

“他们不肯见你?”韩芷问道。

池梁摇了摇头,“不是。”

“啊,他们两个早已走了?”

“不是他们两个,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走了。”

韩芷诧道:“还有一个是谁?”

池梁深深地看了韩芷一眼,说道:“你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