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无赖少年成贵显高风义士陷囹圄(第3/5页)

窦线娘道:“两家同走,当然是好,但却也不能不提防在元宵之前,安禄山便会派人拿你。”段珪璋道:“依你之见如何?”

窦线娘道:“若在平时,安禄山帐下纵然高手如云,也未必拿得着咱们。此际,我刚刚产后,武功最多及得平日三成,又添了这个孩子,只怕大难来时,我母子俩反而成为你的累赘。”段珪璋道:“这是什么话?咱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我还能抱怨你吗?”窦线娘微笑道:“不是这等说,我得与你同死,固然无憾,但你就不想保全咱家这点根芽吗?所以依我之见、依我之见……”

段珪璋说道:“咱们夫妻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依你之见怎么?说下去吧!”

窦线娘道:“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依我之见,你不如让我先走一步。”段珪璋道:“不等史家兄嫂吗?这、这、这怎么使得?”

窦线娘道:“不是撇下他们,我的意思是你留下来,待元宵之后,史家嫂子调养好了,你就保护他们到我家来。”段珪璋双眼一睁,失声叫道:“什么,你要先回母家?”

窦线娘微笑道:“我虽在产后,对安禄山帐下的高手或者敌他不过,对沿途的小贼,我还未放在心上。因此不如让我带了孩子,到我兄长那儿暂避些时。你与史家兄嫂随后便来,这岂非两全之计。”

段珪璋怫然不悦,说道:“娘子,你当年随我出门,说过些什么话来?”窦线娘道:“当年我的叔伯兄长,要你入伙,你誓死不从,我也因此与他们决裂,出门之时,曾经说过,若非他们金盆洗手,我绝不回来,绝不再做强盗!”段珪璋道:“那么,现在他们金盆洗手了吗?”窦线娘道:“现在是急难之时……”段珪璋截着她的话道:“一个人的志节,不该因为遇到艰难险阻,便即变移。再说,咱们在危难的时候才去投靠他们,纵使他们不加耻笑,我也觉得没有面子!”

窦线娘知道丈夫傲骨棱棱,小事随和,碰到有关出处的大事,脾气则是十分执拗,知道劝他不转,叹口气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段珪璋怕妻子难过,又安慰她道:“安禄山巴结上杨贵妃,此刻正在京中享乐,未必便会来与我为难。纵使要来,也未必便在这几天,且待我想想办法。你身体虽然强健,刚刚产后,还是不要操心的好。你早些安歇吧!”

段珪璋家贫,请不起服侍产妇的“稳婆”,段珪璋服侍妻子睡了,检出了他以前所用的宝剑和暗器,到院子里将宝剑磨利,喟然叹道:“剑啊,剑啊,我将你弃置了十多年,今日又要用到你了!”

正自心事如潮,忽听得屋外有“嚓嚓”的声响,声音极为微细,但落在段珪璋这样的大行家耳中,立即便知道是有极高明的夜行人来了!

段珪璋心道:“好呀,来得好快呀!看来,我今晚只怕要大开杀戒了!”正月初一的晚上,天边只有几颗淡淡的疏星,院子里黑沉沉的,段珪璋躲在墙角,一手执好宝剑,另一只手伸到暗器囊中,首先摸出两枚喂毒的三棱透骨镖,想了一想,又把毒镖放回,换过两颗无毒的铁莲子。

铁莲子刚刚扣在手心,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猎猎的衣襟带风之声,两条黑影已自飞过墙头,段珪璋蓦地长身,一声喝道:“咄,给我躺下!”他是武学名家身份,虽然遭逢劲敌,迫得使用暗器,却也不肯毫无声息的暗中偷袭。

哪料两颗铁莲子打出,竟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既没有打中敌人,也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段珪璋方自一怔,他本来已听出这两人并非庸手,但还未料到他们的本领如此高强,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姑爷,你的暗器功夫越发了得了!”

段珪璋道:“呀,原来是三哥!”那老者笑道:“难为你还记得这门亲戚,一别十载有多,怎么连个信儿也不捎来?”

窦线娘有兄长五人,这个老者排行第三,名为窦令符,段珪璋虽然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但亲戚之情总还是有的,当下便邀他们进入内堂,燃起蜡烛,只见窦令符身有血污,另外一个则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灰布衣裳,从外貌看来,像个农家孩子,一声不响地站在窦令符身边,对段珪璋神情冷淡。段珪璋甚为纳闷:“他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看他衣裳上的血渍,似乎是受了一点外伤。”

窦令符道:“傻孩子,一点礼貌都不懂,见了长辈,还不磕头?”

那少年只好给段珪璋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一声:“姑丈。”

段珪璋将他扶起,心想:“我离开他们的时候,三哥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孩子若是他后来生的,不该有这么大。”

那少年甩了甩手,不要他扶,便站起来,手掌平伸,“当”的一声,一颗铁莲子从他指缝间跌下来,那少年冷冷说道:“姑丈,这颗铁莲子交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