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血 第二章 危险!(第10/11页)

第三天晚上,他没有死,也没有晕过去。他一面用十只手指刨土,一面几乎完全可以听得见那一干个腐烂掉的死尸互相喁喁细语,敢情都是死人的梦呓,而且这些死尸还会磨牙。

有一具尸首,还忽然抱着他,那一张比粪坑还算的嘴,还凄近他的脸上,就差没真的一口咬下来。

当他擦亮口袋里最后第三根火柴的时候,他敢打赌有一男一女形状的尸体正在蠕动着—

—那就像是做爱的作。他还看见有一具烂得像一堆起黛绿泡泡泥泞的尸首上,居然开出一朵鲜艳的花。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一种藓苔正在他手背上和脖子里滋长,而有色的覃菌要比黑白的霉菌长得死迅疾,他还可以听到那些菌类怒长的声音。他没有再擦亮火柴,因为抗里已没有多少的氧气可用。

他给活埋了三天,在至少一千具给“坑”死了的尸首之间。

可是他没有死。

他还“活”出来之后,连嗅到屎味都觉得是香的。

一直到现在,他还不大可以分辩气味,因为那暗无天日的坑中岁月,已把他的味觉毁坏了、扭曲了。

他有时候闻到香就是臭的、臭就是香的。

一直到今天,他还常常梦到自己死了,跟一大堆死尸睡在一起、有时甚至他在香港的街头上行走,他也觉得那是一大堆行尸走肉,都是一些已经死了或即将死去而不自知的人仍本然地活着而已。

就连那时候的感觉,牛丽生也觉得不如这一刻骇怖。

因为那道符。

那道要命的符!

传说古代赶死人要在死尸额上贴一道符,以便镇摄住它们的鬼性——只要那道符仍在额上,那只僵尸便无法作怪。

可是牛丽生当然不是僵尸。

他也还没有死。

——这才老头儿居然用一面符录来摄制他!

而这道符,是会咬人的!

牛丽生正要小心翼翼的人避掉那张符,突然之间,他乍见那张符的朱砂变成一张嘴。

一张血红的口。

口里还有八只锯状的利齿。

利齿间还嘴嚼着一些蜡晒粮的东西,血肉模糊、鲜血淋淋漓。

他定睛一看,才知道是手指。

这是温文的感觉。

也是他做人的原则。

所以他宁愿“指望”牛丽生。

——这千人中,牛丽生块头最大。不必看他身手,只瞧他的实力,便足可山崩扛山树困扶树究来赶鬼天塌下来也有他先顶住。

不料,牛丽生竟给一张符——一道小小的符录——弄得像一头嘴和尾巴也劲给绑在一起的狗一样。

温文心中已没了指望。

他只好指望自己。

可是,那道巨大的影子,竟似像真人一样,温文闪到东“它”跟到东。温文躲到西“它”跟到西,温文翻身回击“它”

又兜到他的后头、冷里空袭,待温文稳住不动之际,“它”竟“贴”到地上去尽向温文的下盘招呼。

温文这才知道什么叫“如影附身”。

——“它”不仅是“附”了身,还“上”了身了!

温文甩不掉。

他飞身上桌子,影子就在桌下等他。

他要抢出门去,影子拦在门口。他用打鼓棍搠戳过去,那影子仿佛手里也拿了支鼓棍,倒刺了过来,温文真有点怀疑:那“影子”究竟是个真人,还是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影子”。

就在温文给缠个没了之际,骆铃那儿就像一个披上婚纱的新娘子偏遇上一阵大风雨、既无处可躲,更狼狈不堪。

她吃了老头子一记耳光,气得什么都豁出去了,甚至不知道什么才叫做害怕。

也难怪骆铃会那未愤恨。

——因为向来连她的父母也不敢大声责喝她一句,而今竟给人打了一记耳刮子,骆铃说什么也吞不下这口恶气。

她要撑刮回那老头子。

她正要动手,忽然眼前已不见了老头子顾步,只有一尊菩萨坐在那儿,冷着黑睑对她笑了笑。

她愣了愣。有人拍拍她的后肩,她霍然转身,一脸煞里带俏,却见老头子正在她的后头,脸上还挂了半个嘲弄的笑容。

她抢步要去揍他,脚下却是一绊,几乎跌个金星直冒。

待定过神来,那头人面蛇身的“怪物”已然溜走。

她到处寻她的仇人。却没见着,红灯黄烛里尽是影子绰绰的神像,猛一抬头,“滋”的一响,她的发梢荡着了正点燃的吊塔檀香,几没烧着起来。

骆铃退了两步,“蓬”地又撞着了一物,把她吓了老大的一跳。

原来是她后跟踢着了那面鼓。

那面鼓里发出咒骂的声音来。

骆铃气极了。她拿起个扫帚柄子就来搠那面鼓,忽尔,肩肩膀给人碰了一碰。

她这次连身子都不回,一个侧肘就撞了出去!

“哎也!”一声,骆铃闻得耳熟,转道望去,只见温文给她这一肘打得五官都挤在鼻梁印堂处打起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