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跃出金陵(第6/10页)

王昭远的话说得太巧妙了。他一腔愤恨地主动将赵季札往刀口上推,不仅表现出自己只是个忠厚的受蒙骗者,而且还表现出对孟昶的绝对忠诚。同时他话里还有意无意地点出孟昶自己也没有看出赵季札的真实面目来,这其实就将孟昶和自己捆绑到一块儿了。那孟昶听到这话怎么都会琢磨一下,如果他要一并降罪给王昭远的话,那也就意味着在打自己嘴巴子。

“唉,也真是的。当时我推荐赵季札时毋昭裔大人也在,我昏愚不辨,那毋大人却是锐目如电,平时里消息又灵,成都府官家人他全都了然。可是那天怎么提到赵季札时却一点异议都没有?是因为担心边关战事给疏忽了,还是有着其他什么打算?”这一次王昭远没有暗示,而是直接将责任推到毋昭裔身上去了。

孟昶沉吟不语,王昭远的话肯定是提醒他了,那天毋昭裔确实没有对使用赵季札提出一点异议。

其实赵季札这人平时夸夸其谈、自吹自擂是大家都知道的,但他是否确有真才实学却无从考证,因为谁都没见他亲自上过战场。所以毋昭裔那天没有阻拦还是比较一分为二的做法,因为确实不知道赵季札到底行不行。再有也是给王昭远面子,国家危难之时,他不想与王昭远闹出不和。

一个人能自吹自擂那是必须有一定理论基础的,否则处处漏洞被人揭破那还怎么吹。赵季札也是一样,他平常用以自吹的一些良策、谋略都是从书籍上得来的正确理论,如果没有这些积累,如果对军事战略、统兵排阵一无所知,他自己也不敢随便接了孟昶的委派。而且就算这些理论是纸上谈兵,那到了战场上也该是刀兵来往几个回合才能看出。在这过程中的一些谬误很快被反馈到成都,那么孟昶这边进行调整也是来得及的。这些不仅王昭远想到了,毋昭裔也想到了,这也是他未曾断然加以阻止的原因。

但赵季札连周军的照面都没打就逃回了成都,这是王昭远和毋昭裔都没有想到的。不仅王昭远、毋昭裔没有想到,其实就连赵季札自己都没有想到。

由于赵季札所辖领的兵马由军部从各州府统一调配,按指定时间、地点在沿途与赵季札会合。所以赵季札在离开成都时只从军部调用了几个中军、助事,然后再带些亲信和门客便直奔凤州。

就在赵季札所调用的中军、助事中,有一个中军官是主动要求加入的,他就是通过王昭远安置在兵部的王炎霸。对于一个小小中军官的要求,军部调配的官员完全可以不予理睬。但问题是王炎霸是皇上现在极为宠爱的秦艳娘的表弟,一个平时还算会来事但不是很懂深浅的年轻人。也许他觉得上战场会是建功立业、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却不能理会出生入死一百回都不及他表姐在皇上耳边吹阵风的道理。

既然王炎霸不懂深浅,那就不会有人乱教他识深浅,在这些与皇上有直接联系的人面前说错一句话可能带来的就是杀身之祸。既然不敢得罪,那就肯定会有人来做顺水人情,而且刻意将他委任在赵季札贴身处负责重要事务。所以已经算得上皇亲国戚的王炎霸跟着赵季札一起出成都奔赴了凤州。

离恨谷诡惊亭的技艺中用来惊骇恐吓的手段是多种多样的,从形到声到境到意。而其中声吓一技也是花样众多、匪夷所思,其中最为高明的并非以突然之声、意外之声将人吓得胆囊破裂死在当场。最为高明的声吓其实是施于无形的,是用最为平常的交谈、最为正常的表现,逐渐将目标意志恐吓到完全摧毁。

从刚刚离开成都开始,王炎霸作为赵季札的贴身中军官便不可避免地会和他议论战局,聊天解闷。而且赵季札多少也听说过王炎霸的背景,所以为了拉近关系,为了多了解些秦艳娘的情况作为以后登阶进位的资本,也是十分乐意与王炎霸交谈的。

也不知道王炎霸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个口头禅,“愚者逼事”。赵季札一直都未问清这四个字什么意思,只估计是王炎霸老家那边挂在话头话尾的脏话。而且单从字面上理解,大概是骂愚蠢的人总会出现些逼事情。想想王炎霸一介草民,因为表姐受皇上宠爱的关系突然飞黄腾达,但那旧底子一时半会儿还剥不干净,所以口头上带些脏字赵季札还是非常能够体谅的。

但是赵季札根本无法想象的是,“愚者逼事”这么四个字其实就是对他实施的一个绝妙的恐吓手段。四个字真实的读音、读意其实是“遇周必死”,王炎霸是要在所有可以利用的机会里对赵季札不断灌输这样一个概念。

从现代知识来分析,这是一种意念灌输法,也叫瞬间信息输入。曾经有人做过一种试验,就是在正常的电影胶片中每隔一百多张胶片就加入一张鬼怪的胶片,这在放映过程中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但是观看电影的人却会慢慢产生恐惧感,因为那看不见的鬼怪图片已经通过人们其他更为敏锐的感官感觉收录进大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