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刀中玄(第7/11页)

“当然不是。我想跟你论刀。”

“论刀?”

“对,用舌,用心,也用真正的刀来论刀。印证一下我们各自练刀的心得。”

“噢,原来不过是斗刀的另一说法而已。胜败又如何?”

“败者死。胜者将会护送伊小姐姐妹北上京城。如赢了我日本国武士第一高手,便可娶伊小姐姐妹中一个为妻,还可得到这辆金车作为陪嫁。”

“那你另请高人吧,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更无法坐而论道了。”

“你是说——”

“我不为金钱与女人拔刀。”

“你不为?”

“我不为。有些事表面我也在为银子干事,为女人而拔刀,但内中一定有更大的原则让我这样去做。”

“你把自己说得像个圣人!”柳田一刀嘲笑道。

“我并不是什么圣人。我也一样挣钱花钱,吃饭睡觉,烦恼时喝杯把闷酒,发怒时杀个把看不顺眼的贼子。也想过当大官的威风,也想过腰缠万贯的好处。如果有妙龄女于投怀送抱,我也不会硬充鲁男子,说什么坐怀不乱。因为那时即使我没做什么事,但心一定是乱了,乱成一锅稀粥!可不是像‘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那样只不过微起漪涟一样平静。”

“好,就算你不为黄金、美女拔刀,你也得为二十九条人命拔刀。因为就算这二十九人罪大恶极,也自有衙门刑部判刑执法,你凭什么杀了他们呢?”

“势所逼耳。我不杀他们,他们必杀我。自卫之下,不得不杀。”

“这就是了。现在我也杀你,请你杀我。”

“这变成相互对杀了,而非论刀了。”

“论刀论剑,本就是对杀。当年中原五大高人华山论剑,又何尝不是对杀之局?只不过杀的不是命,而是名——天下第一之名。胜得而败失,乃名之一生一死。”

“有名无名,我倒还没那么放在心上。名利杀伐,一旦卷入,得到的不过蝇头微利、蜗角虚名,而生命的快乐权利之失去、生活的实相乐趣之失,比得到的要大得多多。此种丢西瓜拣芝麻的事,智者不为。”

“但若你败了,我胜了,你的生命也已失去,又何从说生命的快乐权利、生活的实相乐趣?”

“你这是逼我拔刀!”

“你就算不为任何事,也只有拔刀了!”

“好,你拔刀吧!”

小杨退无所退,只有迎合话锋,扬眉道。

“我的刀已拔出。”柳田一刀平静道。

“刀何在?”

“刀在口舌。”

小杨闻言心下不由一凛,容色一整道:“好厉害的刀!”

树上年轻者道:

“这柳田一刀刀术未知高下如何,这话锋、机锋倒颇咄咄逼人。”

老者沉声道:

“这第一回合,柳田已赢了一招。”

“为什么?”

“柳田有斗志,小杨则无。柳田志在战,小杨志在不战。但现在柳田已逼得小杨战了。乃是柳田的意志胜了小杨的意志。”

“这在围棋里叫得了先手,比武中称占了上风,兵法则称之为‘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年轻者淡笑:“这虽算赢了一招,也仅仅是逼得小杨应战。柳田主攻、小杨主守。攻守、主客之势虽如此,并有‘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之说,但我们中国还有两句话:一动不如一静。先发固可制人,后发也能制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柳田一刀要想赢小杨,最后恐还得手下见真章!”

“但两位高手相争,并非只在举刀相问之时。兵法家有‘兵莫屈于志,镆铘为下’、‘兵法贵在不战而屈人’。宋人苏老泉作《心术》论兵将,则说‘为将之道,当先治心。’《吴子兵法》则指出,‘心怖可击’——一旦敌人心怖,即可以战胜了。如在这一场文斗中,谁先折了锐气,心先虚怯了,那么‘临战而思生’,纵不自乱阵脚,也必心有所疑、所执,气有烦乱急躁——此所谓‘伤气败军’,‘心疑者背’,距真败业已不远了。”

老者说至此,略一顿,沉声道:

“因此我们忍者修炼的‘忍’的境界,也就是为了让心具有坚忍不拔之志,安忍不动如大地,忍得住气。做到气静,气全,气沉,气凝,气时时控制在生死之间。示敌以死气,控己以活气。示敌气死,静若处子,则敌人开户,放松警戒;控己气活,气鼓盈生息不已、时刻处于将满盈之境,则一鼓作气,动如脱兔,敌不及拒。”

“弟子明白了,此即兵法中的‘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兵者,以武为植,以文为种。《兵略训》则言,‘力敌则智者胜愚,智侔则有数者禽无数。’这也便是我开创的‘黑森’一门最大的区别他派之处!——我之一门忍者必须文武双修,不但知刀兵、战术、技能,还修斗志、心智、百艺、谋略、事理。还以坚忍不拔之志印证兵法中的道。此次柳、杨之战,但愿令你于忍术精神的领悟,对武道的理解,能提升一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