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刀中玄(第5/11页)

他盼望着能痛痛快快地战一场,一舒心中的压抑,一舒心中盘桓不去的刀意。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伊豆豆有些瞧不起他。

——是因为与金冠王一战的做假?

——是固为被她轻而易举地暗算过?

——还是因为与孟三更一战,打得那样艰难、艰辛、艰苦,显得那样狼狈?

他说不清楚。

他只想在这几天里一展刀技。

只有刀,才能证明一个刀客的价值。

只有刀,才能使刀客的生命变得瑰丽!

但那个叫柳田一刀的武士望着小杨,并没着恼。

他脸上竟露出一种满意之色来。

“很好!”

这就是他的应答。

他的应答像一句考官的评语。

“很好。”

这无疑是一句很好的话。

但这句话在柳田一刀嘴里说出,就不一定好了!

无论谁,面对二十八个黑衣黑裤、黑巾蒙面的杀手,杀手的手里有倭刀、链子锤、钩镰枪、流星、五行轮、飞椎、铁蒺藜、竹枪等兵器、暗器,或倒悬在树上、竹枝上,或匿身在山石、大树后,或描腰欲扑在穴洞口,或从土中拱出头来并可随时以士遁遁行,还有最难对付的火器、毒药机弩……面对这一切时,谁都不会觉得“很好”是一句好话了!

——这些人,都是因柳田一刀一句“很好”而出现的。

“很好“在这里是一句暗号。

一句招呼二十八个久经杀人训练的杀手扑杀小杨的暗号。

但小杨却笑了——

“很好!”

他也这样说。

他被围在二十八个杀手中间,随时有被杀的危险。

但他却笑了。

在一棵最高最大最茂密的树上,隐藏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隐藏在枝柯浓密的树冠里,即使人爬上去搜寻,一时也还是看不到他们。

他们已与树融为一体——

他们已化成了树,成了树精、树怪。

说这树上有两个人,是因为有两个人的声音。

这两人的声音并不高。

但也不低——至少比蚂蚁搬家、蚯蚓耕地、蛇蜕皮的声音大上那么一点点。

但这样的声音,如你不爬到树顶上去,竖起耳朵,透过风吹过树林发出的哗哗的叶子声仔细倾听,你还是听不出来的。

从树上望下看,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杨被围在黑衣杀手之中,一动不动。

黑衣杀手围着小杨,也一动不动。

这一切看来就像是树桩。

经过千年风吹雨打而沉默不语的树桩。

没有生命力的树桩。

即使在这一棵距离较远的、长得最高的树上,伊豆豆那因愤怒而变尖锐的责问声,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伊豆豆责问道:“你们都是叔父手下的爱将,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杨君保护我到了这里。如不是他,我也许早已被抢被劫了,被人杀掉了!这黄金宝车也早变成别人的了!——你们,到底想对杨君怎样?”

竹下笠冷冷道:“不为什么,我们只想看看你这个大明高手的刀术。”

柳田一刀则笑道:“他如真是高手,也许将来能到京城走一遭。如不是高手,便当作给‘二十八宿’练刀喂招吧!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反正我们和‘二十八宿’每个人刀下所杀的大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多一个又何妨?”

柳田一刀正这样在笑说着,却听一声怒啸,小杨竟冲出二十八个黑衣杀手之围,一刀向柳田一刀杀出:

“那你去死吧!倭狗!”

小杨人刀合一,如一道闪电掣空。

二十八个黑衣杀手已十折五六,非死即伤。

竹下笠面呈怒容,欲扑出相击,但被一直看着的柳田一刀制止了。

“为什么不让我出击?”

竹下笠抑住怒气,发问。

柳田一刀没用正眼瞟一下竹下笠,只是注视着场中小杨夭矫如龙的出刀身手,淡淡道:

“莫误我看刀!”

——他竟拿二十八个黑衣杀手的被杀只当风吹过一片叶子。

他竟以二十八个黑衣杀手生命的代价,来看刀!

看小杨出刀!

“柳田一刀竟拿二十八个黑衣杀手的生命作代价来看刀!”

“他这样做,值得。”

“连先生也这么说!”

“是的。换了我要对付‘快刀’小杨,我手上如有二十八个黑衣高手,我也许也会这样做的。”

这人讲话的声音显然比发问者苍老许多。

他说:

“如果一个高手想赢另一个高手,如能摸清对手的情况,即使做多大的牺牲,也都值得的。——因为只有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但凭这样看刀,真能看得出使刀者的一切吗?”

“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耐心、经验、知识与判断力,他也许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