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洪定国(第4/9页)

李呈紧跟在他身旁,道:“世子爷看得不错。”

不过又向前走了几丈远,大雾便被风吹入旷野,眼前一片清明。黯淡的山阴里,孤零零三骑伫立,静静看着洪定国一行。洪定国勒住了马,李呈高声道:“昭勇将军洪王世子正在军前,前面什么人?”

“御前内书房掌笔,辟邪。”正中青衣少年宦官催马迎面缓缓而来,每近一步,神光流动的双目便更清冷一分。

——这是最近最赫赫有名的人物,年纪虽轻,却自有一股超然绝然的静谧气势——洪定国收缩起瞳孔,仔细看了看。

辟邪跳下马,怀中解开皇帝谕旨的黄封套,占据北首,笑道:“既是小洪王爷,那正巧了。奴婢奉圣上手谕,正要往多峰营中宣示,世子爷听旨意吧。”

洪定国见到他便知离都已然生变,微微一笑,跃下坐骑。随从的五百亲兵跟着下马行跪礼,山谷里甲胄响成一片,瓮瓮回声。

“奉谕平羌洪州亲王世子,上轻车都尉洪定国:”辟邪宣道,“北伐在即,战事渐紧。洪王世子洪定国功勋世家出身,谙熟军务,近年镇守多峰剿匪,战绩骄赫,着为御前参详军机,衔领军务要职。克日启程赴京任事,断不可拘泥家务藩务,稍涉迟延,致北伐大局或有变迁贻误,钦此。”

如此风风火火召至离都,便是挟持进京的意思了——洪定国抿着嘴冷笑,叩头谢恩——原本要提出洪王病重,叩请回洪州探视的打算,也让这道旨意算计在里面。洪定国接过旨意,看着辟邪行礼,一边笑道:“既是如此,小公公随我回多峰大营,安排好就启程。”

辟邪道:“世子爷请上马。向西隘口出去,便出了多峰,奴婢已奉旨在离水边上备下船只,顺流而下,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到京了。多峰大营皇上自有圣命安排,何必辛苦世子爷特意兜回去延误行程?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不怪世子爷谨慎尽责,倒要责备奴婢伺候不周,多此一举,累着了世子爷。”

寄望于拖延时日,也是不行了。洪定国有点微微的恼怒,让李呈捧过圣旨,上了马对他道:“你是父王身边来的人,你看呢?”

洪王只有洪定国一子,自小寄予厚望,珍爱异常。若为皇帝挟持在京畿,无疑牵动洪王心肺,掣肘将来的布置。洪王在离都生变之前急遣李呈召洪定国回洪州,也是担忧朝廷此举。不料皇帝应变竟然这么迅即,最后还是让辟邪星夜急驰堵截在此。

但多峰古来就是匪穴,钦差不过三人,就算死在当地,也只是剿匪不力的罪名,总比进京受制于人强上万分。

李呈心领神会地走过来,握住辟邪的手,缓缓拍着他的肩膀道:“在洪州就久仰小公公的大名,是我们这行拔尖的人物,一定聪明绝顶,怎么会不明白世子爷谨慎从事的苦心?”他用上了十分的功力,指望将辟邪心脉一举震断。辟邪目中金光大盛,手上也紧了紧,内息奔转,直透李呈丹田。李呈顿觉气血翻涌,开始时声音还很高亮,后面却渐渐气馁般低沉了下去。

辟邪微笑道:“早听说老洪王爷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人杰,藏龙卧虎,皇上也十分艳羡,今日见了李公公,才知道此言不虚。”

李呈听他报出自己的姓氏来,吃了一惊,强忍胸口的疼痛,慢慢松开手,退回洪定国马前,趁着辟邪上马的功夫,向洪定国摇头使了个眼色。洪定国见他脸色煞白,转瞬的功夫便愈见难看,这才动容。既然连李呈这样王府中绝顶的高手也奈何不了他半分,只得出下策以五百骑兵剿杀眼前三人了。洪定国抬手坚定一挥,五百精骑立时整齐压上。

辟邪哧的一笑,“世子爷,皇上的旨意里只召世子爷一人,可没有说要世子爷带兵进京啊。”

远远伫立良久,一直不出声的黎灿和李师,此时提马上前立定辟邪身后。黎灿解开了所覆红缎,漫不经心地用雪亮的枪刃照着自己疲惫的脸色,唉声叹气。李师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嗜好的佳肴,咋着嘴上上下下不住打量着洪定国,突然眉开眼笑。

“这个人……”李师笑道。

辟邪扭头呵斥道:“世子爷面前不得无礼。”

“噢。”李师赶紧闭上了嘴。

三个人好整以暇等着洪定国开口说话。洪定国展开薄薄的嘴唇,冷笑道:“如此……”话音才起,便被一声尖利的响箭截断,山谷之上顿时是泼雨般的铁蹄声,隘口东首一人响亮的呼哨,刹那间又归复沉寂。

“世子爷。”押后的参将艾生悄悄上前对洪定国道,“两面山顶上少说也有两三千人。只怕是白大亲自到了。”

隘口东首乳白色的云雾里更有一骑白亮得刺目。高大的汉子裹在银色的盔甲中,斜着身子坐在银鞍白马上,阳光还是稀薄的时候,便觉他满身生光。看这付行头和吊儿郎当的嚣张气焰,应是多峰匪首“出海银龙”白大无疑。洪定国在此驻守近两年,还从来没有和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打过照面,此时虽然仍看不清他的面目,也能感受到他流露出的轻屑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