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瀛有女(第2/10页)

陆渐早将此事忘到爪哇国去了,不想鹈左卫门事隔多日,忽又提起,心中好不惊讶,忽听宁不空道:“陆渐,你将所立的赌约给他,算是两清。”陆渐找出所立契约,已是皱巴巴一团。鹈左卫门接过契约,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渐奇道:“宁先生,人是你要来的?”宁不空点头道:“从今日起,你别有要事,馆中的杂务都交给这少年打理。”陆渐只觉怒气上涌,大声道:“你这不是拆散他们父子吗?”

宁不空忽地掉头,森然道:“你说什么?”他双目被毒血所伤,眼球萎缩,深陷颧下,有如两口深井,黑洞洞的十分骇人。

陆渐心头打了个突,不敢再言,再见那少年身形瘦小,两眼盯着自己,充满了恶毒恨意。

陆渐想他父子离散,心生怜悯,他这些日子也学了几句倭语,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咬牙道:“仓兵卫。”说到这里,他脖子一扬,叽里咕噜迸出一串话来,瘦削的小脸挣得通红。陆渐忙问:“宁先生,他说什么?”

宁不空冷哼一声,说道:“他说你不配做他的主公,他将来要杀了你,追随织田国主。”皱了皱眉,又冷笑道,“陆渐,这小畜生绝非善类,你别把他当人便是。”

陆渐不忿道:“你又瞧不见,怎么知道他是好是坏?他被你逼得离开父母,说几句气话也是应该的。”宁不空冷冷道:“我眼睛看不见,心却瞧得见,你不听我话,必吃大亏。”当下以倭语喝令仓兵卫打扫挑水,烧火砍柴。说也奇怪,仓兵卫对陆渐凶狠,对宁不空却畏畏缩缩,无有不从。陆渐瞧得惊讶,见仓兵卫拿着扫帚,便欲相助,忽听宁不空喝道:“少管闲事,跟我进来!”

陆渐不敢违拗,随他入房,见宁不空端坐桌旁,桌面摆了两把新制的算盘。宁不空道:“今天我教你珠算,你用心看好了。”陆渐瞧宁不空用过这珠盘,便道:“我学它做什么?我又不做账房。”宁不空冷笑道:“你随我宁不空,若不懂算,岂不叫人笑话?”当下口说手比,传授算法口诀。陆渐依法施为,但觉那算珠像生在指头上似的,拨打起来十分如意。

两人一教一学,时光飞快,到了晚间方才停下。二人出门,忽见仓兵卫手持斧头,正蜷在一堆柴草前打盹。宁不空听到鼾声,面色一沉,提了干柴,不问青红皂白,将仓兵卫毒打一顿。仓兵卫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宁不空抽打已毕,甩手去了,陆渐上前安慰,那知仓兵卫目光凶狠,冲着他大叫大喊。

陆渐念他出身武士之家,全因一纸赌约沦为奴隶,想着心中有愧,不但不生气,反而更添怜悯,只恨言语不通,无以表达心中愧意,当下找到宁不空学说倭话。宁不空问明缘由,冷笑道:“你对这小畜生好,还不如将心思花在狗身上。”话虽如此,仍是传他倭语。

如此一来,陆渐一日之中,练功识字之外,更添上学珠算、学倭语。可喜的是,他珠算天分极高,精进神速,十指间若有神助。宁不空却不以为怪,陆渐算完一题,他又不动声色,再给一题。

又过几日,宁不空开始与陆渐比算,陆渐的算法虽不如他简便,却因手快,拙能胜巧,竟也不落下风。

这一晚,两人比算,陆渐侥幸胜出。欢喜间,宁不空冷不丁道:“你的‘天市’脉练完了吗?”天市脉是三垣帝脉的最后一脉,陆渐沉溺珠算,忘了练功进度,听他一说,醒悟道,“对呀,昨日刚刚练完。”

宁不空道:“这就是了,这算盘也没白打。”陆渐奇怪道:“练内功和打算盘有什么关系?”宁不空冷冷道:“干系可大了,你内功精进越快,双手便越灵巧,双手越灵巧,算盘自也打得越快;反之,你算盘打得越快,你这双手便越灵巧,而你练的内功,也就精进越快。所以说,打算盘为练你的双手,练你双手是为了你内功速成。不然凭你初学珠算,如何能胜过我宁不空?”说到这里,他干笑两声,阴声道,“小子,恭喜恭喜,你终于练成了《黑天书》。”

陆渐怔忡道:“《黑天书》是什么?”

“《黑天书》便是你所练的内功。”宁不空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宁不空的劫奴。”

“黑天书,劫奴?”陆渐越听越是糊涂,“都是什么?我不明白。”

宁不空自从离开中国,难得心中畅快,这时忍不住呵呵大笑:“《黑天书》是一部武经。但凡修炼者,须得有人以本身真气相助,方可练成。可一旦练成,予气者便是劫主,修炼者则为劫奴,若无劫主真气,劫奴便无法抗拒‘黑天劫’。”

他笑了笑,又说:“你知道什么是‘黑天劫’吗?那便是你每次修炼之时,奇痒空虚、痛不欲生的那种感受,如果你不想遭受‘黑天劫’之苦,就要对我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