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 第五章 恩情难了(第6/17页)

抬目望去,杜宇也正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她一双秋波中,竟像是缠结着不知几许难以分化的情感,不禁长叹一声,沉声说道:“姑娘所说的话,在下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在下却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一段隐情,姑娘也必定有一些误会,姑娘若信得过在下,不妨说出来,只要在下有能尽力之处,唉——刚才在下已说过,便是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的。”

杜宇星眸微闪,却仍直视在管宁面上,像是要看透他的心似的。

良久良久——她方自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囊儿是不是被那和你一齐回来的女子杀死的?”

语声之缓慢沉重,生像是她说出的每一字,都花了她许多气力。

管宁心中却不禁为之一震,脱口道:“姑娘,你说的是什么?”

杜宇目光一转,又复充满怨毒之色,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她叫凌影——”

语声一顿,瞪目又道:“是不是?”

“凌影”这名字出自杜宇之口,听入管宁之耳,管宁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只觉杜宇在说这名字的时候,语气中之怨毒之意,沉重浓厚,难以描述,心中大惊忖道:“她怎的知道她的名字?”

这第一个“她”指的是杜宇,第二个“她”字,指的自然是那已和他互生情愫的凌影了。

心念一转,又忖道:“难道她与她之间,竟有着什么仇恨不成?”

目光抬处,只见杜宇冷冷地望着自己一字一字地接着又自说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管宁茫然地摇了摇头,杜宇冷冷又道:“她就是杀死我爹爹的仇人——也就是杀死囊儿的人——是不是?”

这三句话的语气越发沉重缓慢,管宁听来,只觉话中句句字字都有如千斤铁锤一般击在自己心上,只听她冷冷再说了一遍……

“令弟确非她所杀……令弟怎会是她所杀……她怎么杀死囊儿……”此刻他心中紊乱如麻,竟将一句意义相同的话,翻来覆去地说了三次。

杜宇突地凄然一笑,无限凄婉地说道:“你又何必再为她隐瞒?我亲眼见她杀死了爹爹,虽非亲眼见她杀死囊儿,但——”

管宁定了定神,知道自己若再如此,此事误会更深,干咳一声,截断了杜宇的话,一挺胸膛,朗声说道:“管宁幼读圣贤之书,平生自问,从未说过一句欺人之话,姑娘若信得过管宁,便请相信令弟确非她所杀死——”

杜宇微微一愣,只觉面前这少年语气之中,正气凛然,教人无从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目光一垂,低声道:“真的?”

管宁坚定地点了点头,又自接道:“至于令尊之死——唉,她年纪尚轻,出道江湖也没有多久,只怕姑娘误认也未可知。”

他一叹之后,说话的语气,便没有先前的坚定,只因他根本不知其中的真情,说话便也不能确定。

杜宇双目一抬,目光连连闪动,泪光又复莹然,猛听“锵锒”一声,她手中的长剑已落到地上。

暮色已重,房中也就更为阴暗,她呆呆地伫立半晌,忽地连退数步,扑地坐到床侧,凝目门外沉重的阴影,凄然一叹,缓缓说:“七年前一个夏天的晚上,爹爹、囊儿和我,一齐坐在紫藤花的花架下面,月亮的光,将紫藤花架的影子,长长地映在我和爹爹身上,妈妈端了盘新开的西瓜,放在紫藤花的架子上,晚风里也就有了混合着花香瓜香的气味。”

管宁出神地听着,虽然不知道这少女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但却只觉她话中充满幸福柔情、天伦的乐趣,他虽然生长在豪富之家,父母又对他极为钟爱,但却从未享受过这种温暖幸福的天伦之乐,一时之间,不觉听得呆了。

只见杜宇仍自呆呆地望在门外,她似乎也回到七年前那充满柔情幸福的境界中去了,而将自己此刻的悲惨之事暂时忘去。

一阵暮风,自门外吹来,带入了更沉重的暮色。管宁目望处,却已看不清杜宇的面目,只见她斜斜倚在床沿的身躯,像是一只柔驯的猫一样,心中不禁一动,立刻泛起了另一间少女那娇纵天真的样子,却听杜宇已接着说道:“我们就慢慢地吃着瓜,静听着爹爹为我们讲一些他老人家当年纵横江湖的故事,妈妈靠在爹爹身上,囊儿靠在妈妈身上,大大的眼睛闭了起来,像是睡着了,爹爹就说,大家都去睡吧,哪知道……哪知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