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 第五章 恩情难了(第5/17页)
语声虽然娇柔,却是冰冷的,管宁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沉声道:“在下此来,确是有些事要告诉姑娘……”
他语声微顿,却见她仍然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口,完全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便只得长叹一声,硬着头皮,将自己如何上了四明山,如何遇着那等奇诡之事,以及囊儿如何死的,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说到后来,他已是满身大汗,自觉自己平生说话,从未有过比此刻更费力的。
这杜姑娘却仍然呆立着,一双明眸,失神地望着门外,就像是一尊石像似的,面上木然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管宁不禁从心底升出一阵寒意。这少女听了自己的话,原该失声痛哭的,此刻为何大反常态?
他心中怔忡不已,哪知这少女竟突地惨呼一声,转身扑到床边的一个小几前面,口中不断地低声自语:“爹爹,不孝的宇儿,对不住你老人家……对不住你老人家……”
声音凄惨悲愤,有如九冬猿啼。
管宁呆呆地愣了一会,两颗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道:“姑娘……姑娘……”
可是下面的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缓步走了两步,他目光一转,心中突又一怔,那床边的小几上,竟放着一个尺许长的白木灵位,灵位上面,赫然写着“金丸铁剑杜守仓总镖头之灵”!而灵位前面,却放着一盘金光闪烁的弹丸,和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剑。
暗淡的微光,照着这灵位、这金丸、这铁剑,也照着这悲凄号哭的少女不住起伏的肩膀,使得这充满哀痛之意的房间,更平添了几许凄凉、森冷之气。管宁只觉自己心胸之中,沉重得几乎透不过气,伸手一抹泪痕,沉声低语道:“姑娘,囊儿虽死……唉,姑娘令尊的深仇,小可虽然不才,却……”
他期艾着,心中思潮如涌,竟不能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但他此刻已经知道,这姐弟两人的身上必定隐藏着一段血海深仇,而他也下了决心,要替他们让这段深仇得报。
哪知这少女哭声突地一顿,霍然站起身来,拿起几上的长剑,笔直地送到管宁面前。管宁失神地望着剑尖在自己面前颤动,也感觉到面前的森森剑气,但却丝毫没有移动一下,因为这少女此刻纵然要将他一剑杀死,他也不会闪避的。
暗影之中,只见这少女轩眉似剑,瞪目如铃,目光中满是悲愤怨毒之色,管宁不禁长叹一声,缓缓地道:“令弟虽非在下所杀,但却实因在下而死,杜姑娘若要为令弟复仇,唉——就请将在下一剑杀却,在下亦是死而无怨。”
他自忖这少女悲愤之中,此举必是已将囊儿惨死的责任怪到自己身上,哪知他语声方了,眼前剑光突地一敛,这少女手腕一抖,长剑凌空一转,打了个圈子,突然伸出拇、食两指,电也似的捏住剑尖,这长剑竟变成剑柄在前,剑尖在后。管宁怔了一怔,只见这少女冷哼一声,却将剑柄塞在自己手里,一面冷笑着道:“我姐弟生来苦命,幸蒙公子收留,才算有了托身之处,囊儿惨死,这只怪我不能维护弱弟,又怎能怪得了公子?”
她语句虽然说得极为凄婉,但语声却是冰冷生硬的,语气中亦满含愤意,管宁不禁又为之一呆,他从未听过有人竟会用这样的语声、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听她语声微顿,竟又冷笑一声,道:“只是杜宇却要斗胆请问公子一句,我那苦命的弟弟是怎样死的?若是公子不愿回答,只管将杜宇也一并杀死好了,犯不着……犯不着……”说到此处,她竟又忍不住微微啜泣起来,下面的话,竟不能再说下去。
管宁不禁大奇,不知道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沉吟半晌,沉声道:“令弟死因,方才在下已告知姑娘,此事在下已是负疚多多,对姑娘所说,怎会有半字虚言?姑娘若是……”
他话犹未了,这少女杜宇却竟又冷笑接口道:“公子是聪明人,可是却未免将别人都看得太笨了,公子既然想帮着她将我们杜家的人都斩草除根,那么……那么又何必留下我一个苦命的女子,我……我是心甘情愿地死在公子手上……”
手腕一送,管宁连退两步,让开她笔直送到自己手上的剑柄,呆呆地望着她,只见她面上泪痕未干,啜泣未止,但却又强自将这分悲哀,隐藏在冷笑中,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神态呢?管宁只觉自己心中思潮纠结,百思不得解,不禁暗问自己:“‘她’是谁?为什么要将杜家的人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