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惊人惨变(第8/10页)

她将这杯酒很快地喝了下去,忽又笑道:“我怎么能说无故人呢?我至少还有小唐。”

铁花娘刚端起酒杯,酒杯已“当”地跌在地上,跌成粉碎,她脸上颜色也已惨变,失声道:“大姐你……”

金花娘柔声道:“我很好,我很快乐,我实在从来也没有这么快乐,因为我知道以后永远都要和他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分得开我们。”

朱泪儿这才吃了一惊,抢过她面前的酒杯,俞佩玉已耸然站起,金花娘温柔地拉住了朱泪儿的手,道:“你不用尝,这杯酒并没有毒。”

朱泪儿道:“但你……你……”

金花娘柔声道:“毒,已经在我心里,在我看到小唐死了的那一刻,我已……”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

至少,她死得并不痛苦,活着才痛苦。

又将近黄昏了。

西风在呜咽,远处的流水也在呜咽。

朱泪儿望着新堆的坟墓,忽然放声痛哭起来,最后不停地说着:“我为什么不喝那杯酒?为什么不喝那杯酒?”

乌云掩去了落日,像是夕阳也在吝惜着它最后一抹颜色,不肯让人们在黑暗前享受最后一刻光明。

虽然没有雨,但天色却比有雨的时候更沉重。

朱泪儿流泪道:“原来她早已抱定了必死之心,我为什么却看不出,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怪她……”

俞佩玉只是望着面前的一抔黄土,想到那一双多情的男女,为什么多情男女的归宿总是一抔黄土?

他悄悄擦了擦眼睛,道:“走吧。”

朱泪儿抬起头,嗄声道:“走吧?你难道只有这两个字可说?”

俞佩玉沉默了很久,黯然道:“我还有什么可说,我还能说什么?”

铁花娘忽然道:“至少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流泪。”

朱泪儿道:“为什么?为什么?”

铁花娘四下望了一眼,似乎在寻找着隐藏在西风中,隐藏在暮色中的魅影,然后,她一字字道:“因为他若看到我们在痛苦流泪,一定会觉得很欢喜,我们为什么要让他欢喜?我有眼泪为何不能到别处去流?”

任何人都可以猜出她所说的“他”是什么人。

朱泪儿的目光,也不禁四下望了一眼,暮色中难道真有一双冷酷而带着讪笑的眼睛,在看着他们流泪?

俞佩玉用衣袖擦去了石碑上一点泥痕,道:“走吧。”

朱泪儿霍然站了起来,道:“走。”

连第一粒初星都还没有升起来,现在正是天地间最黯淡的时候,他们沿着呜咽的流水无言地走了段路。

俞佩玉走得最快,而且每一步都踏得很重,他似乎想将脚下的泥土踩碎,将整个大地都踩碎。

唐珏终于还是死了。

俞佩玉唯一的希望又已断绝。

他几乎已完全绝望,要完全放弃,因为他无论怎么奋斗,怎么挣扎,对方只要轻轻一挥手,就将他的希望打击得粉碎。

乌云下的山岳,看来是那么庞大,那么神秘,那么不可撼动,他的对手却比山岳更强大,又如乌云般高不可攀,不可捉摸。

任何人遇着这样的对手,都只有自认失败。

朱泪儿虽已赶到他的身旁,却不敢说话,因为她很了解他此刻的心情,她不知该说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俞佩玉忽然大声道:“我为什么要放弃?这次我就算已经失败,但下次我还有机会,下次就算又失败,还有再下次,是么?”

他这话虽是在对自己说的,但朱泪儿还是仰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柔情,也充满了赞许,柔声道:“不错,只要我们没有倒下去,总有一天,我们要将他们打倒下去的。”

俞佩玉迎着风,挺起胸膛,道:“不错,一定有那么样一天。”

他接着道:“现在唐珏虽已死了,但我们还是要赶到唐家庄去,我们绝不能让那‘赶骡子的’在那里作威作福。”

听到“赶骡子的”这四个字,朱泪儿也不觉展颜笑了,道:“对,我们一定要令他再回去赶骡子,铁姑娘,你说……”

她刚回过头去唤铁花娘,语声就突然顿住,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冰冷的手忽然扼住了她的喉咙。

铁花娘并没有在他们后面。

铁花娘竟忽然不见了。

他们沿着流水走过来,铁花娘本来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她似乎不愿插在俞佩玉和朱泪儿中间,又似乎怕惹朱泪儿讨厌,所以始终跟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但这段距离并不算太远。

现在,朱泪儿极目望去,只能瞧见粼粼的波光银带般伸展到远方,已瞧不见铁花娘的人影。

朱泪儿的手脚都凉了,大声唤道:“铁姑娘,铁花娘,你在哪里?”

西风中也隐约传来一阵阵呼唤:“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但这只不过是朱泪儿自己的回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