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燕王篡位(第13/20页)

傅翔出了铁家庄,回到市街上,找了一家小馆子好好吃了一顿。他心中有些着急起来,自己来邓州便是要保护铁铉的家人,现在铁家的家人全不见了,问那老家人是问不出任何消息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时小馆子里坐了两三桌客人,有一桌坐着两个衙门里的公人,点了两盘下酒菜在对饮,其中一个黑面麻子一面喝酒,一面抱怨道:“济南城离邓州不有千里路?咱们邓州这边自己的事儿都管不了,还要每日蒐集济南铁大人的消息。怪胎,你说是不是背时?”

这黑面麻子的对面坐着一个矮胖子,年纪顶多三十岁,却顶着一头白发,皮肤白皙,眉毛也是白的,眼珠浅灰色,整个人给人一种褪了色的感觉,也难怪黑麻子要唤他“怪胎”。怪胎酒量倒好,一口干了一碗白酒,道:“麻皮啊,铁大人的事,咱们邓州人谁不关心啊?老板急着打探消息也是人之常情嘛,咱们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就是千里之外的消息到了咱们手中,也都是‘旧闻’了,难怪老板不乐意呢。”他说完,也没人敬他酒,居然自顾自地又干了一碗。傅翔冷眼旁观,这人脸上不但不上红,倒像是愈喝愈白了。

“怪胎”乘着酒气续道:“今天咱们打探到这条消息,老板可应该给点嘉奖了吧。铁大人离了济南,率兵南下,战事的形势还有变化哩。”

傅翔听了大吃一惊,立刻留意细听,却见那麻皮瞪了“怪胎”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那“怪胎”便不再高谈阔论,只顾低头吃菜,又干了一碗白酒。

傅翔暗忖道:“铁铉离了济南?那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粮草,他一定是引军逐粮而南下。这一下,局面将由济南的守城之战转变为沿江淮追逐粮草的游斗了,胜负结局更是不可预料……若是……”他忽然想到了阿茹娜:“若是阿茹娜在这里就好了,她对战局一定大有见解。”想到这里,又想自己身负重任要保护铁铉的家人,现在却连铁府家人在那里都不知,自己实是一筹莫展,更加觉得要是阿茹娜在就好了。

他匆匆吃饱,就在东城附近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客栈左边街上有间茶楼,入夜了生意还是好得紧,客人三朋两友泡壶茶,要几碟瓜子、花生、干果之属,一聊可以聊上两个时辰。茶博士也不来催客,颇有点川人摆龙门阵的味道。

傅翔洗漱完,便信步走上茶楼。此地未受战事波及,市面繁荣和济南有如两个世界,傅翔心想:“茶楼上人多嘴杂,最易探些马路消息。横直闲着没事,不如去泡壶茶,竖起耳朵听听邓州的市井之声,说不定能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傅翔上了楼,拣一个四方都有客人、最不清静的座位坐下,要了茶和干果,便四面打量了一番。只见除了右侧窗边坐了两个青衫读书人之外,其他客人都像是生意人,大伙儿谈的似乎也都是南阳一带的生意经。傅翔一个外地人独据一张方桌,被包围在四周的当地人中,显得有些突兀,他便闷声品茶,以免一开口,外地口音就要引人注意。

他闭上眼,细听四周的南阳乡音,渐渐已能分出当地的土话及外地相混的官话,前者是道地的邓州话,后者就是一般的河南话。有一个带点湖北口音的大嗓门道:“俺刚跑了一趟新野,今年湍河水位低,俺的三万石麦子只好用小船运,多花了不少银子,调集了湍河上所有可用的船只,总算运到了白河。虽然辛苦,这批粮食运到了淮南,卖的价钱实在太好,值啊,值。”

另一个沙哑的河南腔说道:“老孔呀,你耳朵真长,手脚真快,怎就打听到了有人在淮南高价收购粮食?消息前几日才传到这里,你三万石麦子已经启运了,这生意怎么做得过你呢?”

那老孔道:“俺这还不算快的,南阳府那个卖玉的色目人丁老头,动作就比俺还要快,听说他的麦子启运更早了两天呢。这个丁老儿实在行,干那行都没有敌手。听说南阳的玉石商人斗不过他,全都加盟他的旗下,大伙儿干得热乎,南阳成了新的玉市了。”

傅翔听到南阳的故人丁尔锡,更加留上了意,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暗道:“唉呀,这事和铁铉离开济南的事大有关系啊!如今粮草在那里,铁铉便要去那里,他若打探到有人在淮南大肆收购粮食,肯定不会放过取得粮食的机会。他又有包弓包打听在旁,焉有打听不到之理?”

他想到这里,心中已暗暗肯定这猜测不会错,如果铁铉能得到这批粮食,他的部队战力马上就不同了。这虽是好消息,但铁铉的家人又去了何方?

茶楼四周众商人仍在谈水陆生意,其中一个中年胖子一面猛搧蒲扇,一面叹道:“俺才去鲁西收购枣子,沿途看到兵荒马乱过后的情形,打过仗的城镇当真是萧条得紧,有些城镇几乎成了鬼域。这次四年内战,幸好没有打到咱们这边来,真是祖宗保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