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武林盟主(第12/20页)
方冀不禁大为叹服,喃喃地道:“以饵钓鱼,不仅人为之,连鸟儿也为之。这片水域中的鱼、浅滩上的小果子、湿地里的夜鹭,三者构成极其巧妙的生死关系,老天爷造物的精细,实非人的智慧可以完全了解……”说到这里,又想:“以饵钓鱼是古人便知之计,但成功与否实是决定于饵的引诱力,以及决胜一击出手的功力……”他的心思停在这里,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念头愈想愈强烈,终于,这个足智多谋的明教军师腹中已经有了一个计策。
陆镇道:“军师,您在打什么主意?”方冀微笑道:“我要好好学一学这只夜鹭。”陆镇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续问道:“好好的学这只鸟干么?”方冀道:“关系着俺心中第一件大事。”陆镇更不解了,瞪着眼道:“那是啥事啊?”方冀道:“俺要在江湖上重矗明教大旗,重振明教威名!”
陆镇的双眼瞪得更大了,他提起鱼篓,推开船座的木门,回头对方冀道:“请进,俺要好好听您讲个清楚。”
雪停了,云也开了,虽然在夜晚,仍然能从东方天际一弯仄月看出来,这正是大雪初霁的天空。陆镇的小船从长江沿着江边向西南划进了秦淮河,方冀坐在船首,望着黑黝黝的江水和点点行船上的灯火渐渐远去。一入秦淮河,水流缓慢下来,陆镇的小舟逆水而来,到了河里风也比江上小些,陆镇划得更快了。
方冀转过身来,与陆镇对面而坐,笑道:“说你水里功夫好,原来整治鱼的功夫也了得,方才那条草鱼红烧清蒸两吃,是我吃过最为鲜美的草鱼,了不起啊。”陆镇运桨如飞,一面答道:“咱们这般夤夜造访萼梅庵,尼姑们定然吓死。”方冀道:“萼梅庵住持觉明师太曾是见过世面的明教堂主,岂会怕咱们夤夜造访?她削发为尼不知是个啥模样,说不定老夫被她吓死。”陆镇笑道:“昔年土木堂的董堂主,俺是久闻大名,但一直没有机会见面,方军师与她熟识?”方冀道:“见过好几次面,却也说不上很熟识,董堂主和南天王储秉刚的交情好。”
这时弯月当空,虽然明亮,却无普照之功,河面上一片昏暗,除了陆镇的小船,也没有遇上别的船只。雪虽停了,但水上空气却更冷了。陆镇一口气划到定淮门外的渡头,才到亥时。陆镇将小船靠好,从舱板下拿出一只酒葫芦来,仰颈喝了三大口,将葫芦递给方冀,方冀也喝了两大口。天气虽寒,陆镇却是一身大汗,不敢歇太久,怕身体凉下来,他休息了一会便又继续划向莫愁湖。
方冀和陆镇到了莫愁湖畔,系舟上岸,走到萼梅庵时已近子时。地上铺了一层薄雪,庵堂两侧的梅林有数百株梅花已经开了,虽在黑暗中仍然察觉到,方冀不禁想到王安石的名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两人走到庵门前叩门,值夜的尼姑在门内应道:“何人深夜叩门,请施主明日再来。”方冀道:“咱们是住持师太俗家故人,有要事求见觉明师太。”那应门尼姑道:“师太已经就寝,施主还是明日再来吧。”方冀运起内功朗声道:“来者是军师方冀及‘赛张顺’陆镇,有要事求见土木堂董堂主。”
方冀内功深厚,他这一句话声音并不大,却如古寺洪钟声传四野,寂静的萼梅庵全都笼罩在他的声音之内,庵内人人清晰可闻。门内值夜女尼吃了一惊,正要答话,忽然一个苍凉的声音从萼梅庵内传出,同样有如钟鸣,震人心弦:“请方、陆二位施主入内奉茶。”
咿呀一声庵门大开,只见一个中年值夜女尼站在门前,手中持了一灯,举灯细细打量方冀和陆镇。方冀连忙拱手行礼道:“老夫方冀,这一位是陆镇,有劳师父引路,让咱们拜见觉明师太。”那女尼点了点头,道声:“请入内。”她一面拴上大门,一面道:“两位请。”
方冀和陆镇随着女尼走过佛堂大殿,到了殿后会客的小间中,引路的女尼合十道:“施主稍候,待贫尼去请师太。”正要退出,房门口已站着一个精神奕奕、瘦骨嶙峋的老尼姑。
老尼手中也持着烛台,烛光闪动下她枯瘦的脸上线条有如刀削。方冀望着,依稀仍有一点当年董碧娥堂主的影子,但实不敢贸然相认,只好抱拳行礼道:“老朽方冀,老友陆镇,师太便是……便是觉明师太?”
老尼将烛台放下,合十行礼道:“贫尼觉明,两位施主夤夜造访,不知有何贵事?”她转头对那值夜的女尼道:“有客来,快请奉茶。”那值夜女尼应声出房去了。觉明师太双目注视着方冀,忽然颤声道:“方军师?”方冀未答,却对觉明师太一揖到地,拜起时双掌上捧,十指张开飞扬,口中念道:“清净光明,大力智慧,皆备在身,便是新人,光佛保佑,功德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