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傅帅班师(第6/8页)

云南既平,朱元璋便将傅友德、蓝玉再次调去北方,希望他们能协助燕王、宁王、晋王等训练军队,准备好辎重补给,设定好作战策略,好好将残余元军彻底消灭。

洪武二十一年,蓝玉终于拜将了。

蓝玉率十五万大军追敌到捕鱼儿海(蒙古的贝尔湖),大破元军,俘获了北元的太子、皇妃、玉玺、无数士兵牛羊,彻底打垮“北元”兵力,从此北元一蹶不振。

在“捕鱼儿海”边,天苍苍,野茫茫,蓝玉仰天高呼壮志未酬的姐夫常遇春的字:“伯仁,终于扫平了,没辜负这一辈子!”

随着他的呼声,狂风骤起,卷起漫天黄沙滚滚而至,对面人马不见,天地似乎在为他增威。

蓝玉终于也封凉国公了。然而他毕竟是个粗人,立了大功后,做了太多可以让朱元璋对他动手的错事,他却仍浑然不觉,总以为自己立了不世功劳,拥有免死铁券,相信朱元璋不会拿他怎么样。

傅友德渐渐感受到愈来愈严重的不安,这段期间他仍然戎马倥偬:北征沙漠,驻大宁城拒敌,又转战云南平乱,直到洪武二十三年,参与了第七次北征。

这一次北伐他再获全胜,生擒元将乃儿不花,但是这次的功劳都记在燕王朱棣及晋王朱棡头上,傅友德以颖国公之尊出征,只能做个副将。

傅友德从来不争功,何况朱棣、朱棡是皇亲国戚,此情反而让他警惕到兵权的微妙转移。开国大将们或死或罢,剩下的也开始衰老,皇帝刻意把兵权渐渐从国公大将军们的手中,转移到皇子亲王的手上,傅友德在得胜回京的途中,骑在马背上,想得很多,也想得很深。

“这是挡不住的大势,如果硬挺不放,必将得祸。”

他想起洪武十七年自己从云南班师回朝,碰见从湖北神农架执行特别任务回京的信国公汤和。汤和平日极是和气善谈,那次见面却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第二年,汤和忽然辞去所有军务实权,称公享福去了。当时自己有些不解,现在想起来,似乎有些明白了。

“信国公真是深知皇上的心啊!”

他又想到几年来胡惟庸案的牵连似乎永无止时。前不久,京城传来消息,机智超人、老谋深算的左相韩国公李善长,终于也被牵入胡案而被杀。

“韩国公可是个文人呀,他是开国封公的第一人。唉,韩国公一生谨慎多谋,在我朝草创之初,献策定计,立了许多大功,在朝廷中也建立起庞大的势力,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他又想到另一件可悲复可笑的事──

这人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毛骧。在这些年胡案的连株行动中,毛骧和他指挥的锦衣卫实在扮演了极为重要的助纣为虐的角色,然而去年底胡案的发展,令傅友德感到不可思议,毛骧本人竟也被牵入胡案丢了命。

听人说,咬毛骧的背后指使者是蒋瓛,而蒋瓛就继毛骧之位,成为锦衣卫的首领。

随着得得蹄声,傅友德为思路做了个终结:“我该好好劝劝蓝玉,他已处于危境而不知检点!”

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一手培养的继位人皇太子朱标竟然病死,先朱元璋而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朱元璋虽然豪雄一世,也经不起这个打击,痛哭伤心欲绝。

这是他成年以来第二次痛哭;第一次是十年前哭马皇后崩。十年前那一次纯是感情上的不舍,这一次除了情何以堪外,还牵涉到大明江山传位安排的大事,痛苦中夹杂着重重烦忧。

傅友德仔细留意大局的发展,如他所猜想,朱元璋跳过了几位能干而有实力的儿子亲王,直接选择了朱标的儿子,皇太孙朱允炆。

朱允炆颇有乃父之风,仁慈而有学识,但是他没有朱标以太子身分参与国政的经验,也没有他父亲身经大风大浪甚至血腥斗争的历练,朱元璋既然决定传位于他,而自己的身体精力也大不如前,就要为他扫除未来可能会喧宾夺主的骄兵悍将,而且步伐必须加快了。

只有蓝玉仍未体察到大局的改变给他带来的危机。他的姻戚兼好友,太子朱标之死,使他少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守护神,而时间的压迫感,使得朱元璋在第二年就发动了整肃。

锦衣卫首领蒋瓛突然举发蓝玉谋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逮捕了凉国公蓝玉,于是一场史上最血腥的“蓝玉案”就此展开。

蓝玉案株连处死了一个公爵、十三个侯爵、两个伯爵,以及一万多名各级官员,只一年的工夫,洪武开国以来的有功将领几乎全部处死殆尽,于是,朱元璋以为他达到了确保皇太孙顺利继位的目的。

蓝玉案让傅友德感到极端的愤怒,也彻底的绝望了;这个曾经以自己的鲜血、生命奋战建立的王朝,不过短短的二十几年,就变成了血腥、阴毒、恐怖的屠宰场,他决心离开,远远地离开,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伤心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