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与龙之卷(第12/36页)

那少年见朱灵感居然如此胆怯,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李元昌知道这少年心中定然已有怒气,忙道:“张先生,那明月奴姑娘已答应了么?”

他已是第二次问了,张三郎却仍是不答,只是对朱灵感道:“朱兄,起来吧,我知道你已废了血婴咒,否则你哪里还能在此说话。”

他的口气听起来便如对晚辈说的一般,其实朱灵感年纪与他相去无几,大概朱灵感还要大得几岁。但朱灵感抬起头,眼里已是如蒙大赦的欣喜,道:“多谢髯公。”好像虬髯客不杀他已是天大的恩典。那少年越来越怒,一张脸已沉了下来,李元昌怕他发作,忙上前一步道:“张先生,此间寒气中人,不妨前去暖阁相谈吧。”肚里却寻思道:“真是糟糕,不要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大胡子原来如此威风,这些礼聘来的好手竟然都是银样镴枪头。若是被他反客为主,可不好办。事过之后,定要想个办法除了他!”他心中已动杀机,脸上却仍是笑容满面,殷勤备至。

张三郎这才转过脸,道:“汉王殿下,那位明月奴姑娘的先师与某家有旧,某家要将她带走,代她谢过殿下恩典了。”

他也不问李元昌肯不肯,只说谢过李元昌恩典。李元昌费尽心机方才将明月奴擒来,所谋之事,都着落在明月奴身上,哪知张三郎竟公然说要带她走,心中怒火勃发,但他涵养深厚,脸上一如寻常,正要开口,那少年却耐不住了,右手插入左袖中,在一边喝道:“张师政!”

张师政闻言一凛,上前一躬身道:“小人在。”

“你将这个给这位张先生看看。”

少年从袖中取出的,正是那个雷鼓瓮金锤。当初李玄霸恃此横行天下,以至于后世说书人越传越神,说是每个锤重达八百斤。其实战场所用之锤,绝不能超过体重之半,否则纵然人有舞动之力,双脚也根本站不住地面了。李玄霸体重不过百余斤,这雷鼓瓮金锤个头并不大,却重达三十斤,寻常人根本舞不动,少年自恃膂力过人,手下也只有张师政力量沉雄,本领出众,方能使用。

张师政接过锤来,心中不禁有些踌躇。雷鼓瓮金锤是武德天子亲笔所封的镇国神锤,持此锤者杀人勿论。少年平时将这锤交到他手中,便是要他将人打死。现在将锤交给他,难道是要打死虬髯客么?

他心思还在转着,却觉身边一阵微风掠过,手上便是一轻。定睛一看,手中竟然空了。他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却见那锤正在虬髯客手中,也不知他是如何过来将锤从自己手中取走的。身法极快之人,力量多半不大,而且使出这等鬼魅般的身法,取走的又是一个三十斤重的铁锤,这等举重若轻的本事,张师政自认远远比不上。他以前只略略听过虬髯客之名,毕竟不曾见过,并不觉得害怕,此时却大生惧意。

他呆在那儿,张三郎却将雷鼓瓮金锤在手中颠了颠,道:“原来是雷鼓瓮金锤,小哥,你也是李家子弟么?”

那少年见张师政才将锤接到手中,却不知如何一来便到了张三郎手里,险些要气破肚皮,喝道:“张师政!你是吃屎的么?”

张师政被骂得狗血喷头,不由一凛,心知再不出手,只怕先要被这少年砍了。他打点精神,道:“张先生,请将神锤赐还。”说着,先束了束腰带,脚下不丁不八,左手放到腰后,右手向前一伸。

张三郎又颠了颠雷鼓瓮金锤,道:“原来你是岱宗派高足,这一式‘五大夫’也有二十多年的火候了,不错。”

他伸手将雷鼓瓮金锤向张师政一抛,张师政一凛,猛一提气,左手也一下伸出来,准备硬接。岱宗派以拳沉力猛著称,这一式“五大夫”也是他练得最为得意的,确有二十多年的功底。他见虬髯客将铁锤抛来,锤本身有三十斤,加上一抛之力,只道此锤掷来定有千钧之力,单手恐怕接不住,便将浑身力量都运在臂上。哪知锤一入手,却并不觉得沉重,反而觉得轻飘飘只有十来斤而已,浑身力量全然落空。他武功高强,心知这等发力无着,最是大忌,连臂骨都有可能被自己这力量震断。可是此时力量已然发出,收也收不回来了,他已听得手臂骨节发出的轻微鸣响,马上就有断臂之厄,心中正在暗暗叫苦,却觉雷鼓瓮金锤忽地一沉,竟然重了好几倍,已将他上托之力消去,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虬髯客的目光已极是佩服。这自是虬髯客手下留情,否则方才便已废了一条手臂了。

张三郎掷出锤去,也不再理睬张师政,道:“汉王殿下,昔贤有云,时无英雄,竖子成名。如今李二郎龙飞在天,某家还劝殿下葆素养贞,息心火,绝万欲,方为正理,还望殿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