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风卷山河 第一章 羁绊(第11/12页)
「那天在西安认识了你,真好。」
圆性只简单这么说。荆裂也只是点了点头。他们之间已不必再多说什么。
圆性提起布囊,也就随着王守仁等人的马匹徒步而去。
直至消失在远方为止,他都没有回头。
◇◇◇◇
第二天清早,练飞虹又再重复每日的步骤:在床上静坐吐纳,练习「易筋经」姿式松开身躯,带上各样爱用的兵器,独自出门往树林练武。可是他没察觉:后面有个轻捷的身影一直在跟踪着自己。
童静躲在树林一角,远远看着练飞虹于半暗的树林间,一招一式地练习着,不时吐出轻声的呻吟。看着飞虹先生一遍又一遍吃力地练习,才能够令身体手脚开展协调,把每个招式打出原有的模样,童静这才知道飞虹先生为了指导自己,每天付出了多少,忍受过多少苦头。
——他每天都拼命在抓着自己将要失去的能耐,我却一天又一天搁着自己的才能没去真正发挥。
——我这样对得起他吗?对得起我自己吗?
童静用衣袖拭去脸上泪水,直至确定完全止住哭泣后,才从树后跳出来。
「今天我们要练什么?」
练飞虹乍见童静,想到自己拙劣的姿态都被她偷看,不禁满脸通红,但是看见童静回复了练武的热诚,心里大喜,捡起搁在大树旁的鞭杆说:
「继续上次的,好吗?」
童静点点头,上前接过鞭杆。她挥了几下,看着树林喃喃说:「我心里决定了,不要跟兰姊一样。」
「什么意思?」练飞虹问。
「你们都觉得,要追求顶峰的武艺,就得放弃一些东西。」童静洋溢着自信地说:「可是这并非由谁决定的事情啊。假如我真的是你们口中那么厉害的天才,我一定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吧?那我就做天下间第一个嫁了人的绝世高手!」
练飞虹听完呆住了。可是下一刻他兴奋得笑起来:这个徒弟在说这番话时所展现的气度,是他从没见过的。
这时童静的脸又泛红,用鞭杆指着练飞虹说:
「我刚才最后那句话,你可别告诉燕横!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
月光把那山中小溪的四周都映照得清晰,一草一石皆蒙着一层发光的淡蓝。在淙淙流水声中,一切犹如幻梦般不真实。
荆裂选定了溪畔十多尺外一片草坡,将带来盛着食物和器具的行囊放下,小心把草地上的碎石逐一清理,展开一片卷起的大草席,上面再加一层棉布,仔细将之铺整好,用石头压住四角。
整理好睡铺之后,荆裂把一片草挖走,以石头围成小圈,再将早就准备的柴枝在里面搭好。
正要回头去找火种时,荆裂却见虎玲兰已然跪在卧铺上,正缓缓解去衣服的腰带和绳结。
荆裂看着那衣袍褪落,裸露出虎玲兰健美的肉体。
月光勾勒出她身体每一寸的优美曲线,令荆裂着迷得窒息。虎玲兰在这月夜的开阔天地中裸露,并无半丝羞涩,反映成微蓝的眼睛直视着荆裂,向他展示自己的一切。
荆裂此刻才确切知道,与虎玲兰的关系拖延了这许多年,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看见她的皮肤因微凉冒着鸡皮疙瘩。他拿起放在卧铺上的布被,上前跪着拥抱她,把布被包着自己跟她二人。
彼此都在感受对方的体温。
「我错了。」荆裂在她耳边说:「当初在萨摩,应该一早带你走。」
虎玲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些经历,你不会认识真正的我。我也不会认识真正的你。」
荆裂抚摸着虎玲兰那留下好几道战斗疤痕的玉背,不禁点头。
她抱得他更紧。两颗心脏贴着跳动。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虎玲兰此时说。
荆裂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诚挚地聆听。
「不要为了我改变你自己。」她说:「不要为了我而不再走你该走的路。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要做『物丹』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吧。只有这样我才配称『武士之妻』。请别令我遗憾。」
荆裂听完激动不已。
虎玲兰完全猜透了他心中所想。
世上再无武当。荆裂追求最强的道路,就只余下唯一的走法:仿效武当,向天下武林群雄挑战。
——就如那天在西安相见时姚莲舟向荆裂说过,他们本来就是同类。假如不是有武当这个最大的目标,荆裂其实早已走上与武当一样的路途。
不过荆裂并没有武当派那般巨大的征服欲。他没想过要谁臣服,也不是要消灭哪个不服从的门派。他只是要证明自己最强,去攀爬那个从前看似不可能如今却已渐现眼前的极峰;去把自己有限的人生燃烧至尽。
燃烧自己,也会烧伤亲近自己的人。
可是虎玲兰说不介意。她会拥抱这团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