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风卷山河 第二章 加盟

推开客栈房间的纸窗,温暖的阳光与下面街道的气味顿时送进来。韩山虎闭目站在窗前,让阳光洒在脸上,清醒了不少。

韩山虎赤裸着半身享受着阳光,健美的躯体带着北方人的白皙。左边肩头和右前臂上却有两道伤痕格外显眼,虽然已过了好一段日子,仍然泛着未褪的褚红色,彷佛受到什么诅咒。

——这两刀就是在湘潭那可怕的一夜,被师父雷九谛所砍的。

同房的师弟任云飞这时回到房间里来,手上拿着一壶沏好的热茶,倒了一杯给韩山虎。韩山虎轻轻呷了一口,拿着茶杯半倚在窗边,俯看下面的风景。

时分仍早,南昌城的街上行人还不多。但每天只要一到午时左右,街上道就会挤得摩肩接踵,刀柄碰上枪柄。

南昌既为江西省首府,又扼守水陆要冲,热闹是很自然的事;只是这一年来拥到南昌城的人很不一样,大半都不是寻常的商旅百姓,而是一群群相貌凶恶的流民草莽,来到城里后无所事事,终日在街巷流连,或在酒家茶馆打发日子。此等游民完全无视本地官府,往往在光天白日之下大刺剌地带着兵器行走,又经常聚众斗殴生事,或在暗巷整天赌博,也有的以抢劫偷盗为生,城里每天都有人被杀,街道到了晚上更仿如野兽横行的丛林。恶徒人数众多,衙门亦无从执法管束。

官衙管不了当然更有另一个原因:这些恶徒大都聚集在宁王府一带,该范围乃由王府护卫作主,南昌府的保甲与捕快都不敢踏入干涉。

这些亡命之徒全都是被一个江湖消息吸引到来南昌城:宁王府爱惜天下勇猛英才,若幸运得到赏识,授予王府护卫一官半职,黄金美女,皆在掌握。

韩山虎与他的七个秘宗总馆同门,亦是受这消息吸引远从伧州而来。分别是他们的目标远不止金银财宝与女色。

韩山虎喝干杯中茶,伸了个懒腰离了窗前。他将空杯放回房中央的桌子上,拿起桌上的布包。从包里杂物之间,找出来那个令牌。

那个以特殊乌黑石材雕琢的令牌只有二指宽,上面刻着「宁王府卫」一行篆字,背后有些凹凹凸凸的刻纹,看似随意,但韩山虎猜想是代表某种暗号。

他摸着令牌沉思,围着髭须的嘴在微笑。

正在旁抹拭着爱用单刀的任云飞,看见师兄的笑容,也不禁高兴起来:「就是今天了,韩师兄。不枉来了这一趟。」

韩山虎看着师弟点点头。

「我们要令秘宗门名号,再次响彻武林丨」任云飞又说,被刀光映得发亮的双眼透着兴奋之色。

「当然。」韩山虎答和,声调却比师弟冷静得多。他仍在抚摸着那宁王府令牌,想起昨天把令牌交给他的那个人。

世事多么地讽刺啊,韩山虎想。这个引路的人,偏偏就是武当派的。

——或者说,从前的武当派。

韩山虎带着七个沧州「玉麒堂」的同门师弟再度千里南来,心里只怀着一个念头:重振秘宗门。

三年多前「湘渡客栈」内斗一役,令秘宗门元气大伤。一门之长竟与弟子相互厮杀,死伤枕藉,实在是武林罕有的大丑闻,而继后掌门雷九谛在比武中遭公然击杀,秘宗门的声望更堕入深渊,各地分支纷纷脱离沧州总馆自立,甚至连「玉麒堂」里也有门众出走,曾是天下「九大派」之一,以弟子众多及流布广阔称雄的秘宗门,落得四分五裂的下场,每受武林中人谈论都引为笑柄。

本是下任秘宗掌门继任人选的韩山虎,回到「玉麒堂」之后养伤好一段日子,之后眼见本门分裂衰落,本应是自己囊中物的一切光荣与权柄,尽都烟消云散。玉麒堂」的权力暂由韩山虎的族兄兼师叔韩天豹及几名长老共同掌握,他们对韩山虎甚不信任,一是韩天豹深知这个族弟平素就品性不良,二是韩山虎正是导致湘潭内斗事件的关键人物,为何与雷九谛生起争执只是韩山虎一面之词,未足完全相信。由于秘宗门里始终欠缺另一个实力与声望具备的人选,新任掌门之位就此长期悬空。群龙无首,对秘宗门更是另一大打击。

韩山虎在秘宗门总馆里本是首席高手,前途却一片黯淡,因此伤愈后仍旧意志消沉,完全荒废了武学,终日沉溺在酒色中度日。

令他从自暴自弃里清醒的,是某一个寒冬早上。那天还没完全天亮,他拖着宿醉未醒的身躯离开花街柳巷回到「玉麒堂」,进了大门后又感一阵反胃,蹲在前院的大树下呕吐了好一轮。

当他站起来抹去嘴角秽物时,却隐约看见前头的练武场上几个起落的身影。

他走近去看,原来那是几名秘宗总馆的「内弟子」,全都比韩山虎年轻,因为经验不足,当日并未随雷九谛南下追捕「破门六剑」,但武艺却都不俗,本是「玉麒堂」新一代里最有希望的后进。其中以任云飞和欧阳敬两人跟韩山虎比较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