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情仇难了(第9/15页)

倏忽间,宝辉宫就在前方,幽黑冷暗,空寂无声,只有偏殿一点烛火,闪闪烁烁,奄奄欲灭。

梁思禽一晃身,越过屋顶,落在偏殿前方。女子的抽泣声幽幽飘来,乐之扬心中焦躁,挣扎欲起。

梁思禽见状,在他肘下一托,乐之扬只觉一股热流蹿入体内、直达足心,双腿有了力气,足颈疼痛减轻。他来不及惊奇,快走两步,来到窗前,捅破窗纸一瞧,却见一个宫妆女子跪在香案前哭泣,浑身白衣,正是朱微的侍女宋茶,再瞧香案上一眼,香烛摇曳间,映照出一面灵牌,形制粗陋,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大明宝辉公主之位”。

乐之扬只疑做梦,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眼再瞧,那八字清清楚楚、明白无误。乐之扬心口剧痛,两眼发黑,好容易聚集的力气陡然消失,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梁思禽见他神气,心知有异,向门内张了一张,也是大为吃惊,略一沉吟,推门而入。

宋茶应声回头,不及叫喊,梁思禽一挥袖,宋茶脖子如加铁箍,出声不得,她望着二人,惊骇欲绝,想要挣扎,身子却如灌满了铅铁。

梁思禽注视灵位,紧锁眉头,回头一瞧,乐之扬脸色惨白,望着灵牌两眼无神,俨然半死不活,成了一个空壳。梁思禽暗暗叹气,回望宋茶说道:“我并无恶意,有话问你,你若答应,眨眼三下。”

宋茶连眨眼睛,梁思禽一拂袖,宋茶缓过气来,来回扫视两人,眼中惧意不退。

“这是谁的?”梁思禽手指灵牌。

“宝、宝辉公主!”宋茶艰涩出声,望着灵牌,眼泪无声流下。

乐之扬原本还有怀疑,见她神情,顿时绝望,闭上双眼,浑身发抖,脑海里尽是朱微生前音容,闪闪烁烁,不容把握。

梁思禽沉默时许,又问:“她怎么死的?”

宋茶盯着二人,流露疑惑神气,吞吞吐吐地道:“服、服毒……”

乐之扬应声一颤,抬头望着宋茶,哆嗦两下,可是说不出话来。梁思禽猜到他的心思,想了想,问道:“为何服毒?”

“小女子地位卑贱,不知详情……”宋茶战战兢兢,“只听公公们说,公主中了一个妖道的妖法,情迷心窍。陛下发现之后,杀了那个妖道,让公主嫁给长兴侯的世子,结果……”宋茶眼眶一红,忽又流下泪来,“公主执迷不悟,假意答应嫁人,趁人不备,服下剧毒……”

乐之扬愁肠百转、气血郁结,听到这儿忍耐不住,喀的吐出一口鲜血。

梁思禽微微皱眉,一手搭在乐之扬后心,度入内力、平复他的气血;宋茶也骇然注视,但觉衣衫褴褛的少年甚是眼熟,可是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梁思禽的真气精纯无比,所过舒筋活血、五脏安宁,乐之扬缓过一口气来,头昏脑沉,六神无主,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梁思禽见他模样,暗暗叹息,又问道:“你为何在这儿拜祭?公主灵堂何在?”

“没有灵堂。”宋茶惨然落泪,“我打小儿服侍公主,却连她的遗体也没见到。所以心里难过,偷偷瞒着他人,来这儿私祭……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怎么闯进宫的?”

梁思禽略略点头,一挥手,宋茶登时昏睡,回头看去,乐之扬还在迷迷瞪瞪地望着灵牌,当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一无遗体、二无灵堂,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小子,振作一些,别为几句话扰乱了心志。”

寥寥数句,直如醍醐灌顶。乐之扬惊醒过来,心想:“是啊,说来说去,都是宋茶一面之词,这婆娘一向可恶,胡说八道也未可知,只要……只要一刻没见到公主的遗体,我就一刻也不能死心……”想到这儿,不由鼻酸眼热、险些儿落泪,明知希望渺茫,可也努力打起精神,强笑道:“落先生说的是,她一向呆在朱元璋身边侍奉,无暇回宫,也未可知。”

“好得很!”梁思禽抖擞精神,“我也正想会一会朱元璋!”

两人出了宝辉宫,但见殿宇重重、宫阙起伏,乐之扬不胜焦急,忍不住问道:“朱元璋住在哪儿?”

“当年他常住乾清宫,时隔多年,不知这喜好变了没有?”梁思禽沉吟一下,“先去那边瞧瞧。”

两人风驰电掣,向东疾行,身边宫阙广殿一掠而过。乐之扬望着崔巍暗影,无由紧张起来,心想:“朱微若在还好,如果不在她爹身边,我、我又应该如何是好?”

恍惚间,梁思禽忽然停下,乐之扬问道:“落先生,你……”梁思禽做出噤声手势,指了指房屋下面,乐之扬转眼望去,下方永巷之中伫立几个人影,一动不动,如木如石。

“守夜的太监?”乐之扬低声揣测,梁思禽摇了摇头,忽一沉身,跳下屋顶,落在一道人影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