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八部之主

跟了数里,渐渐繁华起来,河边游人如织,河上画舫成行,青楼上红袖乱招,莺歌燕语,欢笑不绝。

软轿有如一叶小舟,在人潮中东飘西荡。乐之扬紧随其后,不一会儿到了夫子庙前。游人喧哗,熙来攘往,他排开行人,尽力向前,冷不防几个小乞丐拥了上来,围住他讨钱。

乐之扬纠缠不过,抓了一把铜钱撒在地上。乞丐们纷纷低头去捡,他趁机摆脱群丐,掉头一看,忽见人头涌动,哪儿还有软轿的影子。乐之扬心中大为后悔,他为防惹人注目,没有携带飞雪,若是白隼在天,哪儿有人物能逃过它的鹰眼?

夫子庙是乐之扬自幼玩耍的地方,故地重游,不胜唏嘘。戏园早已重开,只是换了主人,回想起那一晚的刀光血影,乐之扬仍觉一阵阵心寒。

正游玩,忽听哄然叫好,转眼看去,前方里外三层,围了不少闲人。乐之扬心生好奇,挤入人群,却见一个男子正在吐火。

吐火之术并不少见,乐之扬正要离开,忽见男子张口向天,呼地吐出一道长长的火柱,火柱扭动几下,变成了一条火龙,摇头摆尾,鳞甲宛然。更骇人的是,别的吐火艺人,火焰一吐就完,男子口中之火却似无穷无尽,火龙也凝而不散,盘旋起舞,仿佛活了一般。

四面彩声雷动,乐之扬也禁不住大力鼓掌,细看吐火男子,年纪不到四十,不高不矮,相貌平常,料是为了吐火,一张脸白净无须。

过了一会儿,火龙方才熄灭。男子又吐出一条火凤,昂首翘尾,展翅欲飞,跟着又先后吐出火蛇火马,蜿蜒奔腾,甚是逼真。

乐之扬看得咋舌,猜想男子用了某种幻术,但是何种幻术,却又想不出来。正想着,男子收起火焰,托着铜盘四面讨赏,只听丁零当啷,片刻间铜钱装满了一盘。乐之扬一时高兴,丢了半两重一块碎银。男子看见,笑嘻嘻地冲他连连点头。

男子收完赏钱,走到一边站立。忽听一阵锣响,从他身后走出一条铁塔壮汉,身高九尺,上身精赤,肌肤黝黑,筋肉虬结,冲看客们拱了拱手,二话不说,躺在两块铁钉板之间。

敲锣的是一个肥胖大汉,他丢了铜锣,拎起一只大铁锤,脸上笑容可掬,肚皮又大又圆,走起路来,肥肉嘟嘟乱颤。胖汉走到黑汉身前,看了看,忽地抡圆铁锤,向着钉板狠狠砸落,当啷一声,钉板向下一沉,精钢锻铸的锥刺纷纷弯折。

人群中起了一片惊呼,胖子却不停手,铁锤接二连三地落下,直至钢刺尽数倒伏,紧紧贴在钉板上面。胖子一脚踢开钉板,黑大汉翻身跳起,浑身上下一无损伤,只是多了若干白点。

胖子拿起钉板,送到众人之前,笑嘻嘻地说:“请看,请看……”乐之扬也忍不住摸了一下,果然是精钢所铸,若无百斤之力,休想将其扳直。他听席应真说过,外家的横练功夫,练到一定地步,开碑断石,刀枪莫入。黑大汉如此了得,想必也是外家高手。只不过,席应真又说了,横练功夫遇上内家高手,以气攻气,注定要吃大亏。

胖子绕场一周,忽又抽出一口短剑,递到黑大汉手里,努一努嘴,大汉手起剑落,狠狠斩中他的肩头。众人才要惊呼,短剑如中败革,夺地弹了起来。黑大汉连劈数剑,却连胖子的衣服也没划破,众人先是骇异,跟着又觉滑稽,嘻嘻呵呵地笑了起来。

嬉笑声中,黑大汉瞪眼大喝,突然翻手一剑,噗地刺进了胖子的肚皮,剑刃直没至柄。胖子后退两步,指了指黑汉,两眼忽地上翻,“咕咚”一声坐在地上。

人群一时寂然,看着胖子目定口呆。忽然间,有人哈哈大笑。黑大汉听见笑声,转眼看去,发笑的是一个年少公子,浑身绫罗,样貌都雅,年纪不过十八,眉宇间透出一股桀骜。黑大汉面露不快,问道:“看官,你笑什么?”他中气十足,当真声如洪钟。

公子努嘴说道:“这个戏法儿?哼,我他娘的也会变。”黑大汉两眼一翻:“谁说这是戏法儿?”公子摇头晃脑:“这把剑有名堂,剑尖能伸能缩,刺的时候缩进去,拔的时候又伸出来。不瞒你说,小爷我家里就有一把这样的玩意儿,唬一唬我娘还行,别的人可就骗不了啦。”

黑大汉一愣,回头看那胖子,吹起胡子怒道:“胡说,这把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好哇!”公子笑嘻嘻说道,“你将剑拔出来瞧一瞧。”黑大汉又是一愣,咳嗽两声,支吾说:“不是伸缩剑又怎么办?”

公子掏出一锭大银子,向黑大汉晃了晃,大剌剌地说:“不是伸缩剑,五十两银子归你。”黑大汉眯起一双虎目,盯着那锭银子,脸上流露出一丝迟疑。公子见他心虚,气势更壮,笑道:“他娘的,别眼馋,若是伸缩剑,你也要赔我五十两银子,怎么样,赌不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