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谪居(第3/5页)

樊快心头感喟:温役果然就是温役!只见他双掌一伸,就如陈去病下午出手时一样,一下就夹住了那来袭的两腿。他情知毫无凶险,身子半蹲,竟模仿那陈去病的坐姿。

这时,只见刀光一闪,自己所佩的腰刀竟重又难遮难避地从那人头顶掠过,直向自己喉间削至。樊快手稍一松,如承受不住那人鸳鸯拐之力,借他腿上势道就是一倒。这一倒,果然将那突来一刀就此化去。

只见那人脸上神色微微变了变,手里刀子一挥,已轻轻一掷,竟直奔向他适才甩落于地的那把刀鞘。

那刀分毫不差地被他这一掷就掷入了鞘里。这还不奇,奇的是那刀上分明还蕴含有回旋之力,只见得它才一入鞘,鞘上哑簧低鸣一声,刀把手与鞘口一合之际,那把入鞘之刀就已重又飞起,轻轻一跳,竟重向樊快腰间飞去。

樊快伸手一接,将之重又佩入腰间,心里这下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见他一躬腰,恭声道:“属下樊快——浔阳老九,参见温老大!”

那人早已停身立定,只见他身量颇高,但腰身佝偻,微微低咳,如患暗疾。樊快不敢直视,只低着头,飞快地抬眼扫了一下那人脸上的神气——他暗隐江西六扇门之内已久,且于七年前就已暗暗投入东密,是名驰长江一线的瘟家班温老大在江西的得力班底——但他也没有亲眼面见过这温老大几次。

在这夜幕之下,只见那温老大的脸色说不清是青是绿。那颜色看着似病容又像不是,不知怎么就给人感觉到一种瘟疫般的气息。樊快心中一紧:看来温老大的功力最近又深了。据传温老大修行的本是东密秘传、教外人多半无从得知的“疫气”大法,可上次见到他时,他脸上的“疫气”分明还没有如此的青绿。樊快想起今天下午的失手,心底不由就涌起一阵寒意。

“那陈去病就是这么躲过我交代给你的这联手一击的?”

那温老大低咳着问道。

樊快点点头:“当家的功力果然深湛,竟能以一人之力,分身二人,仿就属下与那华家之人的联手之击。”

他这话虽是恭维,却也出自真心。却见那温老大面上却全无愉色,轻轻咳了一声道:“你该夸的不是我,只怕倒该是那个陈去病!”

“这一式名为‘捕兔式’,你别小看它,它虽貌似简单,但在如此突袭的情况下,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仓促迎战,也难免会带出一两丝本门的功力。”

他一仰首,注目向那城外名为匡辅的兵营:“可那陈去病下午如真是如此应接的话,那么,就是连我,也断不定他到底是侥幸还是深藏不露了。如果是深藏不露的话,身上练的又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家底?”

说着,他轻声一叹:“当今天下,除了那屠刀门外,能让我们东密顾忌的人也并不多。但屠刀门久已远隐于白山黑水,跟咱们也一向不轻生嫌隙。此外,天下虽大,我们东密在这世间并没有什么真正大的顾忌。”

他声音一顿:“可浩浩江湖,藏龙卧虎,一直却还有两个人,让我们在江湖中、朝廷上,不得不深有顾忌。他们虽一直名噪江湖,却如神龙踪迹,一现即隐,潜藏暗里,连‘灭寂王’老人家也说不清他们真正的出身来历。他跟我交代过这件事,我这些年也一直屡屡暗中查访,但这两个人踪迹一向杳如黄鹤,到现在我们也还不知道他们在这世间平时显露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但我早有怀疑,这两人都是朝廷中人,而且,都正在江西。”

“这两人,一个就是当年游走江湖,风流雅慨,举世无及的‘富贵闲人’富平候,这想来是个化名。还有一个,却是当年曾以空空双手破了我东密前辈名为‘伏尸九姓,溅血五步’的十四高手,几令其无一人生还的‘勿忘伊’——这想来也是一个化名,那名字在江湖上只出现了很少的几次,可就是那几次之中的一战,九姓、五步中人几乎全数遇难,令我东密的发动推迟了数年。五步中只生还一人,伤愈后还成了呆子。他到现在口里还只能不时喃喃地吐出一句……”

温役一抬头:“嘿嘿……是什么‘陈言务去’、‘陈言务去’!”

樊快心头一寒:难道温老大怀疑,陈去病就是那当年仅数现江湖,却已名噪天下的“勿忘伊”?

他想起今天下午自己的贸然出手,身上不由针扎似的出了一身冷汗。他偷看温老大神情——心知东密赏罚极重,而浔阳一地乃江西西北门户,东密之势虽几欲倾覆天下,但这么多年下来,却一直没能真正地侵入江西。这一直是东密心头的一块旧病。今日温役布置给他的任务可以说相当重要,他们对谪居浔阳的陈去病一直相当怀疑,隐觉他很可能是一只潜伏病虎,到真正紧要时,会影响东密真正的局变江西。自己得温老大指点,苦心谋就今日下午之局,居然依旧全无所获,他怕温老大会为此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