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定边城〔四〕(第4/4页)
最后只剩下一个腿脚发软的无赖汉,裤裆湿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骆铃绕回至此人身旁,正要起剑,那人噗通一下跪倒,捣蒜一般叩头不断,哭叫道:“哇啊啊,女侠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几个其实是送个信儿给二位,错不该一时起了歹心,小的知错了,万望饶恕,给小人一个悔改的机会。”
骆铃甩了甩剑上的血珠,还剑入鞘,她看了看陆无归,又紧张的打量街道四周。偶有几个路人在街口露头,但一瞧遍地的碎刃、伤者和血迹,掉头便走,定边城人看惯了打架斗殴,没有人想惹事上身。
陆无归整理着驼背上的麻布,系好固定的绳索,闻言道:“信儿呢?”
无赖爬到昏迷的瘦子跟前,摸索几下,搜出一个纸团,跪递举过头顶。
陆无归这才踏着昏迷无赖们的身体走来。
骆铃瞥见陆无归的脚步,调整紧张心绪的深呼吸顿时停了片刻。
昏迷的五个无赖每人都挨了陆无归一脚。陆无归的脚步轻轻,但一脚下去就是一个人的命。
同样是杀人,陆无归的手法几可称得上黑暗的艺术。
陆无归接过那一页纸,顺手像主人抚摸爱犬一般在叩头不止的无赖脑门拍了一拍。无赖颈部一软,一头磕下去,再没起来。陆无归展开揉成一团的纸张,只见纸上粗略的画了一条线路,落款的地方是墨笔点下的三排小捺,隐约像一个王字,陆无归把线路记下,随便一搓,纸张湮灭成碎末。
这是一排普通的居民巷。其中一户人家的院门与别家不同,它的门梁上挂着两面旗帜,旗帜的颜色一紫一金,质地很厚实的样子,两面旗帜低垂着微微摆动,风吹不起。这家的门口铺了个简易摊子,摊位竹架搭成,架子上挂满了丝帕、披肩、头巾等编织物。
陆无归与骆铃停在这个摊前。陆无归的手指在条条艳丽的丝绸棉料中划过,最终抽出了两条丝质头巾。一条紫的,一条金的。
那信奉天启教的摊主是个中年汉子,他一见陆无归挑了这两个天启教的象征性色彩,便左手手心朝上,单掌横于胸前,低首虔诚的颂了一句:“以赛里萨拉米。”
骆铃听得奇怪,问道:“你是中原人吧,怎么说的北漠部落的语言?”
“早年我的祖父参军与北漠人征战,奈何战事不利,祖父遭北漠人俘虏,留置北漠那段期间,祖父皈依了天启教,后来我们一家人都信奉了命运与主宰之天神。”中年汉子道:“这位小姐,以赛里萨拉米是神的祝福的意思,愿您的美丽像神的祝福一般永恒照人。”
骆铃面靥一红,抿嘴浅笑起来。
“头巾多少文?”陆无归将紫色头巾递给骆铃,嘱咐道:“围上它,一会儿跟着北漠狼歌部落的商队走,我们需要尊重狼歌部落的习俗。”
骆铃笑容可掬的接过头巾,觉得入手柔软丝滑,仔细观赏,紫巾的纹理丝线也光洁绚丽,她心里便十分欢喜,一点不计较什么风俗习惯了,只感到新鲜好奇。
那中年汉子笑道:“这位兄弟,你们既是百草堂介绍而来的,那么大家就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谈金钱,头巾算是初次见面的礼物,送给二位。请屋里坐吧,一会儿狼歌的商队会路经此地,到时由我给二位做引荐。对了,刚刚草堂还运来了一些青梅药酒,堆在院子里,这些东西在北漠很受欢迎,草堂产的更是极品,哈鲁奇远行人一定会喜欢的。”
陆无归微一俯身,道了一句:“以赛里萨拉米。我的朋友。”
尊重彼此所尊重的事物,这是做朋友的基础。
骆铃亦学着中年汉子的姿势,诚挚谢道:“以赛里萨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