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风少年(第4/8页)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说得又句句在理。华老二连连冷笑,焦躁恨怒至极,却无法辩驳。己方人虽多,可展、颜二人的功夫都不弱,况晏府四子在江湖中侠名素着,武功早登一流高手之境,现不知埋伏在这林中的哪里。对方既有备而来,又在他们的地盘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己方万不是姑苏晏府的对手。看来,自己这一个多月都白忙活了!
“我常山派是名门正派,怎会做那种落井下石、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姑苏晏府喜欢做,只管做,却反来说别人,好笑,好笑!”华老二说完“嘎嘎”干笑了几声,展铭等人听了,大觉刺耳。
颜容怒道:“姓华的,你嘴里不明不白地都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喜欢做不喜欢做?什么意思?”华老二冷笑不答,一挥手:“走!”一时间,众黄衣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一直斜靠车门旁,冷眼旁观的白云天见展铭向自己一拱手,他刚要开口寒暄,忽然一声惊呼,从车上一头栽了下来。展铭、颜容一怔,反应奇快,双双纵身掠了过去:“白老前辈,您怎么啦?”白云天伏在地上,低声呻吟:“老夫……胸口,疼得厉害。”
展铭、颜容手方触到他的衣裳,突然同时惊呼一声,疾往后退。展铭怒喝:“白云天,你干什么?”话音未落,已栽倒在地。颜容只叫得一句:“荷官小心!”也当即晕了过去。九名晏府家仆见变故陡生,均又惊又怒,虎扑过去。荷官、明月只见眼前人影疾晃,再定睛看时,九条壮汉竟都已倒在地下,呻吟不已。
二女尖叫声中,齐齐和身扑上前去。白云天反手一钩,食指已点中荷官的肩贞穴,与此同时,左肘撞出,正中明月左腰,明月仰身摔落车下。白云天手执颜容的长剑,一指早被这一连串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车夫,厉斥:“快走!”车夫愣了一愣,方扬鞭催马,直冲出去。
白云天适才倾尽全力暗袭,牵动了全身伤处,这时头晕目眩、浑身脱力,胸、臂、腿上的伤口一齐剧痛。他再也无力支撑,一歪身,软倒在荷官身侧。
荷官心中气苦,只恨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心软,救了这个老恶人?怒骂:“老……老……”她自幼家教严谨,从未骂过人,这时竟不知该如何骂才好,只得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个小女娃子,老夫……咳咳,杀你折面子!”
荷官悲愤已极:“你杀了展伯伯、颜姨,还有明月他们,我……要是还能动得一动,定一刀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白云天刚才点她的穴道时,便察觉出她身上竟无丝毫内力,现又听她这样说,大为惊讶,道:“展铭、颜容只不过是被老夫用魏家的毒刺刺中,刺上的离魂散只会让他们昏迷,六个时辰后自会醒来,你个小女娃子居然看不出来?”
荷官哽咽不已,哭道:“我……我只恨我不会武功,不能杀了你。”
白云天一愕,忽觉事有蹊跷。晏天良有四子一女,而他对此女宝贝异常,江湖中尽人皆知。他不可能用不谙武功的爱女作套,谋夺自己所携的“物事”。且晏天良若存心抢夺,也不会只派展铭、颜容前来。晏家四子的功夫早臻一流,方才只须四子中的一子在,自己焉能轻易脱身?
他心惊不已,问道:“女娃子,你们今天真的是碰巧遇上了老夫?”
“当然是碰巧,莫非还有谁爱碰上你这个老……老……的吗?早晓得你是这种……我就让你死在那烂泥里头。展伯伯、颜姨他们好心救你,你却恩将仇报!”
“展铭、颜容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会来这里?我从家里偷跑出来,想去东京,爹晓得了,就叫他们扮作商人,护送我去,早晓得会撞上你这个……什么荆北大侠,行侠仗义?都是……呸!”荷官越说越气,越想越悲,越思越悔,正寻思用什么恶毒的话痛骂对方,以一泄心头之恨时,突听白云天痛声长叹:“错了,错了,错尽错绝!”倏伸指解开她被点的穴道,“小女娃子,你好心撞上了老夫这个老糊涂蛋,老夫……错怪你和展少侠他们了。”
他这一用力,更觉伤处痛入骨髓,不禁喘得更狠了。荷官身体突然能动弹,一个翻身坐起,错愕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白云天勉力撑起身子,愧疚地道:“女娃娃,老夫老昏了头了,错把你们晏府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这里……老夫,先行给你赔罪。”一语刚毕,已重重地磕下头来。
他一生行侠仗义,为人刚直豪爽。先只道荷官、展铭等人亦像川西魏家、常山派一样,意欲劫夺他所携的“物事”,故而一直对荷官白眼相向,恶语相加。此时醒悟错怪好人,大是不安,他可不像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错了就错了,也不推诿掩饰,重重地三个头磕下去,慌得荷官连忙去拦,但任她怎么拦也没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