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8/19页)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因此她急急地道:“小姐,你究竟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很好呀,你看我不是坐起来了吗?扶我到书案前面去,我要写信。”

“小姐,这么晚了;你还要写信,明天写不行吗?”

“不行,明天我恐怕就提不起笔了,好浣纱,别再阻止我做什么吧,我们姊妹一场,也许没几天了……”

声音很平静,但越是平静,越显得她的悲戚之深,因为她本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也很容易激动,一下子变得消沉,麻木,那是很不好的兆头。

浣纱再也没勇气去劝阻她了,把她扶起来,到了案边,坐好后又给她把握子里的火炭加了两块使火旺一点,且把蜡烛捧出了一捆,把几具宫纱糊的宫灯都换上了新烛,燃上了挂好,使得屋子里亮得如同白昼。“霍小玉看看倒又笑了道:“丫头,你又在干什么,有着两枝就够了,你干吗把灯都点起来,好象过上元节似的。”

浣纱道:“这是一个算命先生说的,要是有什么日子有关劫,都是煞神在作祟,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把煞神骗了来,因为日子没到,没有天地助威,它祟不了人,而且它来过了,已经应过了劫,以后就不来了。”

霍小玉笑道:“傻丫头,生死寿夭,早有定数,那有用人事可以挽回的!”

浣纱道:“我不信,一个人生有命,死有定,这话是可信的,但是究竟该什么时候死,谁也算不准的,再则除了病死的人,世上就不该有横死的人了,预知死期,就可以躲开了呀,可是小姐你偏偏要相信这种鬼话,你既然相信,就也该相信这种禳解的办法,我把灯点上,让煞神以为今儿就是上元夜,说不定就好了。”

霍小玉摇摇头,但也不忍拂却她一片好意,只有轻叹道:“如果这个有效,我比谁都盼望呢?我并不想死,以前虽有那种说法,我也一直没往心里放,总以为日子还长着呢,后来我又过得好好的,更不相信有这档子事儿了,可是到了这一阵子,眼看着劫期迫人而来,而我的身子又拖成这个样子,倒是不能不信邪了。”

浣纱已经替她磨好了墨,看她拿起笔来,摇摇颤颤地在纸上写着,多日不提笔,手已显得僵硬,字迹也不如往日娟秀,歪歪斜斜,倒像是一条条的蚓蚯。

浣纱看了心里实在难过,哽声道:“小姐,我看还是明天到崔少爷那儿去一趟,请他代书吧。”

“不行,这封信我一定要自己写,没有人能够代我说出我心里的话,也没有人能相信我自己的感觉,我知道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因此我只有一个希望,希望在死前能够见到十郎一面。”

浣纱终于忍不住了了眼泪,但是却不敢让小玉看见,也不敢再说话,怕小玉听到了她声音中的哽咽。

好不容易,她略略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见霍小玉已经写了半张纸,累得伏在案上喘气,连忙道:“小姐,老夫人说已经让人去请爷回来了,你用不着写信……”

“我知道,可是没有这封信,十郎不会来看我们的。”

“为什么,难道老老夫人……。”

“不,老夫人是个很好的人,她要求我暂时别跟十郎见面,也是有道理的。”

“什么?是老夫人不让爷来见我们?”

“也不是这个意思,老夫人只是希望我们暂时别见面,等我的病稍微好工一点,她会来接我们,送我们到十郎那儿去,只是目前我们不宜见面。”

“这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我的病,你要知道,我生的是痨病,那是会过人的,老王爷就是生了这个病死的,十郎的父亲也是这个病上过世的,他们都是从别人那儿过去的……。”

“那有这个事儿,我整天侍候着小姐,怎么没过上?”

“并不是每个都会过上,尤其是女人,比较难以过上,而且过上了,也不见得马上会发,我就是在小时候从老王爷那儿过来的,潜伏了十来年,身子一虚,病根就乘虚而发,这个情形,每个大夫都这么说。”

“小姐的病也不是发了一天,爷要过上。早就过上了。”

“浣纱,讲话不能这么不讲理,一次过不上,也许第二次就过上了,老夫人担心的并没有错,他们李家就是一个独生儿子,要靠着十郎光祖耀宗,传宗接代。自然希望他很健康,太太平平地活到一百二十岁。”

浣纱刚要开口,霍小玉道:“你跟爷也同过房了,憾在没留下身子,否则我一定要你远远地离开我,这是很正常的措施,当年老王爷发病时,娘也要我别去靠近他,可是我不听话,偷偷地跑去,每次被娘看见了,总要挨一顿骂,母亲爱子女的心,总是不会错的,所以对老夫人的决定,我绝不认为有什么矫情的地方,为了十郎,我真还不该跟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