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孤蓬万里征(第5/9页)
辛韫玉一直退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时眼见方、秦二人势危,心中早在盘算,却也是苦无良策。忽然之间,觉得似有什么不对,一怔之间这才发觉,本来嘈杂喧闹之极的龙阳县,不知何时竟然变得静悄悄的,四周更无丝毫声音。辛韫玉心中一动,大声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方腊、张玄真听到此言,同时心中一凛,却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错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只这么一句话的工夫,四面八方飞来无数箭矢,在地上钉成一个丈许方圆的圆圈,堪堪将天师六道围在其中。天师六道连张玄真在内,一起脸上变色。心知对方是手下容情,否则这般密集的箭矢攒射之下,便算是张玄真,也未必能逃生。向四周看时,只见四周民房二楼窗口中,隐隐露出箭矢锋锐,更多的弩箭却不知埋伏在何处。许玄初向秦渐辛所居院落瞧了一眼,心忖:“只有此处或者尚无埋伏。”张玄真却知此人既是有备而来,便断无留下破绽之理,当下以眼色止住许玄初,朗声道:“是那一路的朋友?若是明教中人,将方教主比作蝉,却以黄雀自命,那不是太也不逊么?”
街角一人缓步转出,朗声道:“天师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敝教方教主豁达大度,对属下向来至信不疑,怎会在乎这等小小言语不逊。”正是大圣天王杨幺。
张玄真微微一笑,斜眼向方腊瞥去,要瞧他如何应对。秦渐辛却觉冷汗涔涔而下。他随杨幺经营洞庭,虽然生性疏懒,并不热心军务,却也识得适才数百只飞矢绝非寻常箭矢,乃是那海鳅船上安设的机关连弩。当日洞庭湖水战,杨幺用秦渐辛之谋,大破张崇,俘获海鳅船近五十只。那海鳅船上每船装设连弩不过六具,但适才连弩齐射的情势,怕不有一百五六十具之多?杨幺于短短月余之间,将全军连弩的半数拆卸下来,布置在这小小的龙阳县,竟丝毫不虑及日后水战所需,其用心之深,不由得不使人思之遽然。
方腊脸色木然,眼光在秦渐辛、辛韫玉、杨再兴及天师诸道脸上缓缓扫过,停在杨幺身上,忽然放声大笑,朗声道:“杨天王,你既平安无事,那便解了老夫心中一个极大难题。”杨幺面含微笑,神情却颇为恭谨,向方腊欠身为礼,说道:“教主明鉴,钟副教主兵败身死,教中群龙无首,属下迫于无奈,只得便宜行事,擅自以圣火令调动各路兄弟。事先不及向教主请示机宜,还请教主赦过属下擅专之罪。”
方腊淡淡一笑,道:“杨天王不必多礼。老夫将圣火令传与钟相之时,便已决意归隐,不再与闻教中之事。此来湖广,只为两件大事。第一件便是要寻回圣火令,你既已拿到了,老夫也就放心了。”杨幺眼中光芒闪动,躬身道:“教主明鉴,待大事一了,属下自当奉还圣火令,伏候教主处置,只是……”方腊挥手道:“杨天王,你可知老夫此来要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杨幺仍是恭恭谨谨的道:“属下不知。”方腊向他凝视半晌,朗声道:“老夫方腊,现下以明教第十九代教主身份,将圣火令交由你执掌。自今日起,你便是明教第二十代教主。”杨幺眉毛微微扬起,似是颇为惊愕,随即大声道:“这……教主……”方腊又是一挥手,道:“老夫现下已不是明教教主。此间和天师派的恩怨,自是由你来处置。”
许玄初大怒,喝道:“姓方的,你说什么?什么叫做‘由你来处置’,你当道爷们已是俎上之肉了么?”方腊微微一笑,不去理他,向杨幺瞧了一眼,轻轻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可真的是倦了。”秦渐辛见他脸色如常,心中不禁一阵难过,却听辛韫玉道:“秦公子,方教主适才说,若是秦公子在,必能猜到那些炸药的真正用途。不知此话当真么?”秦渐辛心中一突,向杨幺瞧了一眼,说道:“以我猜想,义军十余万之众要退入洞庭,虽然舟船未必匮乏,但洞庭港汊众多,大批船只运转不变。那些炸药,多半是作疏通水道之用吧。杨天王,我猜得对么?”杨幺点头道:“秦公子料事如神。”辛韫玉微微一笑,不再开口。
张玄真冷冷道:“方教主急流勇退,退位让贤,果然是豁达大度。杨天王甫一就任明教教主,便将天师派一鼓全歼,当真是了不起的很。杨教主,你还不下令万弩齐发么?”杨幺正色道:“张天师说哪里话来,天师派玄门正宗,传承千载,门人弟子遍于天下,杨某有什么本事将天师派一鼓全歼了?现下杨某仗着机关连弩,侥幸占了上风,岂敢当真伤了张天师和各位道长。只是斗胆想和张天师作个约定。”
张玄真冷笑道:“城下之盟么?张玄真虽然不成器,总算执掌天师一派,岂能在旁人威迫之下立什么约定?”杨幺微笑道:“城下之盟固然不错,但龙阳县见为我明教屯扎,那是明教的城下之盟,可不是天师派的。杨某虽伏下了机关连弩,却不是为了威迫张天师,只是天师派诸位人多势众,又是人人武功深湛,虽无机关连弩,凭着杨某这么一点微末道行,恐怕自保为难。”张玄真见杨幺言辞颇为谦卑,心中颇感诧异,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当下不为己甚,淡淡的道:“不知杨教主要贫道做什么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