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薄暮临征马(第7/8页)

众士卒发一声喊,便渐渐有人依言坐倒。忽然一人挥剑抢上,一剑将一名坐在地上的明教弟子砍死。余人大声鼓噪,本已坐倒的士卒纷纷又要拾起兵刃。杨再兴大怒,翻身上马,喝道:“明教弟子统统坐倒!”铁枪舞起斗大一团枪花,向那人后心刺到,那人反剑格挡,长剑顺着枪杆直削下去,武功竟是颇为不弱。秦渐辛一见之下,登时认出,喝道:“你不是明教弟子,你这是天师派的剑法!”

那人听到秦渐辛叫破,吃了一惊,索性不加掩饰,展开天师派“玄黄剑法”,向杨再兴急攻。此人正是天师派素字辈中好手,一柄长剑之上已有十余年功力,这一全力施为,剑光纵横,笼罩了数尺方圆,威力当真不容小觑。杨再兴更不与他拆招换式,人借马势,铁枪透围而入,刺入他前胸,将他挑得直飞出去。

秦渐辛吃了一惊,心道:“这杨再兴呼喝之时全无内力,我只道他武功平平。不料这天师派弟子竟在他手下走不过一招。”其实若是平地交锋,杨再兴虽然神勇,却从未练过上乘功夫,未必是这内外兼修的天师派弟子对手。但杨再兴枪法乃是马上战阵功夫,此时骑在马上,把那条铁枪使得发了,两丈之内尽是枪势,那天师派弟子剑术虽然不弱,却全然无从施其技,措手不及之下,便糊里糊涂丧生在杨再兴精妙枪法之下。

杨再兴神威凛凛,挺枪跃马,再次大喝道:“秦军师有令,本教弟子立时抛下兵刃坐倒,等候唱名。凡不坐倒者,即是奸细,杀无赦!”众士卒再无怀疑,纷纷抛下兵刃坐倒。数十人中,只两人落荒而逃。杨再兴也不理会,回头向秦渐辛道:“军师,我再去别处传令。”说着纵马便行,一路呼喝而去。

坐在地上的一名士卒眼见秦渐辛兀自矗立当地,忍不住道:“军师,那两人明明是奸细,怎不追上去抓住了?”秦渐辛喟然道:“但教本教弟子不自相残杀,便有一千个奸细,又值得甚么?跑了便跑了罢。”那小卒兀自不解,又道:“这里有军师坐镇,自然不要紧。但别处的本教兄弟若是都抛下兵刃坐倒了,岂不是白白的给那些奸细砍瓜切菜一般杀?”秦渐辛笑道:“那些奸细不过要咱们自相残杀,但教敌我辨明,本教好兄弟百倍于奸细,那些奸细怎敢胡来?逃跑还来不及。如刚才那般蠢才,只怕万中无一。”那小卒道:“原来是这样,军师神算,当真了不起。”

秦渐辛摇头苦笑,心道:“这法子原本再容易不过,我怎便没想到?便是那日武陵兵变,虽说白莲宗人多势众,但也未必人人皆叛。想来方梵王所能发动的,至多不过数百人。只是‘白莲宗叛乱’五个字一喊出来,万余白莲宗弟子便是不想叛,也只得叛了。混乱之中,又是敌我不明,以至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若那日有这位杨再兴在,只怕钟世叔和钟大哥的性命也不会白白送掉了。”心中不禁对杨再兴好生佩服。

听得邻近诸处喧哗声渐低,自是城中扰乱正在渐渐平息。秦渐辛回头道:“钟姑娘,看来已不碍事了,你回去歇息罢,我去瞧瞧杨天王怎样了。”钟蕴秀答应了一声,却不移步。秦渐辛见她脸泛红晕,神思不属,想起杨再兴丰神俊隽的容貌,心中微觉酸意,轻轻放开钟蕴秀纤手,又道:“钟姑娘,你回去歇息罢。”

钟蕴秀蓦的惊觉,道:“秦公子,你说什么?”秦渐辛叹了口气,将头转过一边,正要说话,却见一人匆匆而来,肥肥白白,却是黄佐,气喘吁吁的道:“秦公子,杨天王他……”秦渐辛不待他说完,抢着道:“黄香主,你保护钟姑娘,我去瞧瞧杨天王。”黄佐正要答话,却见秦渐辛展开轻功,向东疾奔,顷刻间已不见踪影。黄佐向东望了一眼,又向钟蕴秀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钟蕴秀粲然一笑,也摇了摇头,转身回房。

秦渐辛奔出百余丈,脚下渐渐放缓,深深吐纳几口,只觉胸口似被什么塞住了,说不出的难过。忽想:“难道我竟是在吃醋么?当真岂有此理,我秦渐辛何等样人,竟会没来由的吃这等飞醋。何况钟世叔临终虽有许婚之意,到底不曾明说,那日我和钟姑娘那般……那……那也不过是因了辛姊的催情奇香。钟姑娘已然明明白白的不答允嫁我,她便是当真爱上了旁人,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饶是如此,心中仍是郁闷难当,又想:“钟姑娘喜不喜欢我,姑且不论,我当真喜欢她么?嗯,我初见她时,便大为动心,可那当真是喜欢么?那为什么我见了钟姑娘之后,心里仍是时时念着素妍师妹?我见了那何姑娘又怎么会不由自主地出言调笑?我向钟姑娘求亲,当真是因为我喜欢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