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既死明月魄(第3/8页)
钟相虎目含泪,深深拜倒,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忽然无数教众齐声高呼“万岁”,声闻于天,当真是震耳欲聋,较之王宗石狮子吼的威势犹有过之。秦渐辛将方腊的亲笔书信交在钟相手中,顺手将他扶起,心道:“钟左使如此深得众心,不枉方教主对他如此器重。”
曾埋玉冷笑一声,拨转马头,便向来路而行,更不向钟相瞧上一眼。才行得十余步,忽然白影闪动,钟相已挡在马前,随手一掌击在马首之上。那马悲嘶一声,慢慢软倒,四肢蜷缩,竟已倒毙。曾埋玉身法好快,钟相掌力才一触到马首,他已拔身而起,在空中转得几个圈子,长剑连剑带鞘向钟相头顶点到。钟相不理他长剑来势,微微蹲身,一招“天王托塔”,右掌向上推出,曾埋玉一剑点到一半,衣襟已被钟相掌风带动,只得横剑隔挡,借势向外飞出,双足落地之时,长剑又已悬在腰间。
二人于电光火石之间交换得一招。曾埋玉飞身、转折、解剑、出剑、横剑、还剑,举动之快几非人力所及,偏偏一举一动无不清清楚楚。而钟相一掌毙马,一掌逼退曾埋玉,掌力之强也是匪夷所思。秦渐辛只瞧得目为之眩,曾埋玉已然落地,他心中兀自怦怦乱跳不止。
杨幺、仇释之等见争端又起,忙围将上来,只待劝解。却听曾埋玉勃然道:“钟大教主,你才当了副教主,便不可一世了么?我不来找你,你竟然找上我了。”钟相挥手命众人退开,沉声道:“曾明王,当年之事,你若是始终对我记恨,我也无话可说。但我现下不许你走,却不是为了私怨。你身为本教护教法王,亵渎圣火令,藐视教主令谕,这里人人都是看见了的。教主宽仁,容得你放肆,教规却容不得你放肆。我明教数十万弟子,若是人人如你这般,那却如何?”
曾埋玉微微冷笑,右手把玩剑穗,不去理他。杨幺忙道:“钟左使明鉴,曾明王不过疏狂任性,不拘礼法,倒不是有意藐视教主和圣火令。曾明王的性子,大伙儿都是素知的,钟左使高抬贵手罢。”钟相尚未接口,曾埋玉已然怒道:“谁要你多事?曾埋玉和钟相,十余年前便已势不两立,他要对付我,还需要什么籍口?姓曾的只为本教有不许教友相残的教规,这才一直没寻他的晦气,现下他自己找上我,再好也没有了。”
钟相森然道:“原来在曾明王的心中,还是有教规的。‘见圣火令如见教主,敬圣火令如敬明尊。’这条教规,曾明王便不记得了么?”曾埋玉冷笑道:“我便是见了方十三,也是如此。十几年了,钟大教主竟然不知道?别说你不过是一个副教主,便是方十三亲至,曾埋玉也不放在眼里。”
钟相缓缓道:“威无不肃,法无不敬。教主对你纵容,我当年便不以为然,也曾劝过教主多少次,教主却总是不允。现下教主既然将教中事务委任于我,我第一件事便是要整肃教规。曾明王,念在你为本教屡建大功,若是诚心悔悟,尚可不予追究。”曾埋玉大笑道:“姓钟的,你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了得,怎不去当戏子?你要寻我的晦气,也不必假正经的说这么一大噘,这便出手罢。”钟相摇头道:“任贤,施法,这两件事都是内不避亲,外不避仇。曾明王,我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肯悔悟么?”
曾埋玉冷笑不答,右手却已搭上剑柄。杨幺、仇释之虽有心劝解,见钟相脸色严峻,却是谁也不敢开口。钟昂急中生智,对秦渐辛低声道:“秦兄弟,这里人人都是我爹的下属,你却是客,我爹定然不好不给你面子。”秦渐辛微微点头,排众而出,朗声道:“钟左使,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想向你请教。”钟相口气微缓,道:“秦公子,你是教主的忘年至交,那便是本教的贵宾。待我整顿了眼前教务,正要聆听秦公子高论。”
秦渐辛微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来本有入教之意。我要问的,正是贵教的教规。请问钟左使,明教的教规,是不是上至左右光明使、护教法王,下至普通教众,人人都要一体凛遵,不得有违?”钟相道:“那是自然,即如这阆圜明王曾埋玉,乃是本教首脑人物,违反了教规,一样要受惩处。便是教主本人违反教规,也当在明尊座前忏悔,依教规加倍领受责罚。”秦渐辛道:“这便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意了。如此说来,钟左使现下虽然贵为副教主,也是要遵守教规的了?”钟相点头道:“不错,钟某自当为教众表率。”
秦渐辛向曾埋玉瞧了一眼,道:“适才我听曾明王说,明教教规中,有不许教友相残的条律,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钟相道:“不错,教友私斗相残,乃是教规大忌。秦公子的意思,我很明白。只是我现下乃是在执行教规,可不是私斗。”秦渐辛笑道:“明教教规,我是不懂的。大宋律法我却知道一些。就好似刽子手砍死囚的头,不算杀人,是以钟左使对曾明王出手也不算教友相残,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