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微露点花明(第2/10页)
林砚农前日杀了一小队金兵,夺了十余匹好马在此。二人各拣了一匹,又各带了些熟马肉作干粮,并骑南下。一路上,林砚农时时与他讲些武林中规矩、门派、人物、掌故,每日晨昏又督促他练功,说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秦渐辛虽明知他是一片好意,却也渐渐颇感厌烦。依他从前心性,便要想个什么法子捉弄林砚农一番,总算他这些时日经历忧患,调皮任性的脾气已是收敛了大半。最多也不过肚里骂得两句,或是在林砚农身后做个鬼脸而已。
林砚农生怕秦渐辛年幼,经不得风霜,是以只是缓缓而行。行了十余日,才至江西西路信州贵溪县。其时此处尚未遭兵火,犹是太平景象。秦渐辛在市镇上磨着林砚农买了一支冰糖葫芦,拿在手中慢慢品咂,说道:“想不到这小地方,竟然也如此繁华,莫非南方都是如此么?”
林砚农微笑道:“南方繁华自然不错。不过这贵溪县之繁华,又与别处不同。”说着扬鞭指向远处深山,说道:“你瞧见那座山么?那便是龙虎山。这县中熙熙攘攘,大半都是去龙虎山进香的香客。越是灾年、疫年、兵火之年,进香之人便越多。”
秦渐辛甚是好奇,问道:“这山里有什么庙?很灵验么?”林砚农笑道:“龙虎山上清宫,乃是玄门正宗,天下道派总源。若将天下道观比作城邑,这上清宫便如是京师了。上清宫中,有道教之祖张陵之后,世袭嗣汉天师,便如同道士中的皇帝一般。每年派人查察天下各处宫观道士,便行升赏谪黜。”
秦渐辛虽熟读道藏,但对这些道派门中之事却全然不知,便撇撇嘴,说道:“我曾看史籍,汉末三分之时,汉中五斗米道师君张鲁便是道祖张陵的嫡孙,也不过如此。给曹操只花了两日一夜的工夫,便打下了汉宁郡的一大片地盘,可算无能之极。他的子孙,又有什么了不起?”
林砚农眉头一皱,说道:“你在龙虎山下骂张天师的祖宗,这不是等如堵在人家门口骂街么?龙虎山历代天师,道教中不必说了,便在武林中那也是德高望重,位望尊崇。这代天师叫做张虚靖,法号道通,武功之高,传言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微微一顿,又道:“那方腊你是见过的,本来也算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了。但江湖传言,当年方腊兵败江南,便是因为方腊自不量力前去挑战张天师,给张天师一招之内打得几乎丧命,这才不敌官兵围剿。”
秦渐辛惊得几乎从马背上摔下来,张口结舌道:“方教主那样的人物,竟然接不住这张天师一招?这张天师难道是神仙么?”林砚农道:“此事得之江湖传言,真假难辨。当年方腊武功盖世,智谋过人,割据江南,傲视天下,却给区区官兵剿灭,人人都道他已死了。此事太过不合情理,是以于他兵败之因,众说纷纭。若说是因为给张天师打伤了,那也大有可能。”
秦渐辛道:“这张天师武功既然这么高,门人弟子又是遍于天下,若是也同方教主一般起事造反,天下更有谁能抵挡?”林砚农道:“虽然天下道士都可算张天师的门人,但却不是人人都会武功。便是这龙虎山上清宫近千道士中,只怕懂得武功的也不过区区几十人而已。武林中人将张天师这一派的武功门派,叫做天师派。”
秦渐辛道:“天师派,天师派。这名字倒比那支离派好听得多。想来当年那张鲁,定然也是武功了得。只是逐鹿天下,却不是靠单打独斗的功夫。那张鲁以区区几十个武林高手,怎抵得过曹操的数十万大军?那也不能怪他无能。”
林砚农微笑道:“那张鲁的武功如何我虽不知,但张天师的功夫却不是从张鲁那里传下来的。武林中故老相传,百余年前,天师派上代天师曾在黄河、洛水交汇之处得见奇兽,奇兽腹中却有一本武功秘籍。上代天师得此秘籍后,只过得一年,便即无敌于天下。因此上,武林中便把那秘籍叫做《河洛天书》。”
秦渐辛悠然神往,说道:“我若能有机会见到那《河洛天书》,岂不是好?”林砚农微笑道:“武林中如你这般想法的,不知道有多少。虽然明知惹不起天师派,但贪心作祟,竟也豁出性命去偷去抢的,少说有几百人了,却没一个活着下山的。是以近几十年来,再也无人敢去撸虎须。怎么,你想去试试么?”秦渐辛明知他是说笑,吐吐舌头,说道:“虽说窃书不为偷,但我还想留着性命去做申包胥呢,这本书不看也罢。”林砚农呵呵大笑。
这时天色已晚,二人寻了贵溪县中最大的一间客栈,唤做“贵安客栈”的打尖。林砚农要了一间上房,赏了那小二一钱银子,命他将马好生喂养。自与秦渐辛二人用过晚饭,便进房休息。秦渐辛不惯辛苦,连日骑马,甚是疲倦,正要歇息。林砚农忽道:“明儿一早,咱们也上龙虎山去进进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