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龙战 十五、大营(第10/12页)



简短地吩咐完,手一按腰侧,长剑铮然弹出,跃入了他指间。

那是极薄的软剑,在水中仿佛一叶水草一样随波流转,折射出冷芒。

炎汐转过手腕,将剑柄抵在下颔上,对着帐中的长老单膝行礼,仿佛在结束连日来的那番争执:“虞长老,清长老,涧长老,请原谅我曾违背昔日的誓言,而且并不为此忏悔……我尽忠于我的国家,却不能为无法控制的事情负责任。”

顿了顿,他微笑起身:“但是,事到如今,这一切也已经不再有区别了。”

炎汐大步走出帐去,外面急流汹涌,带起他的战袍衣袂飞扬。

从这里俯视深水区,整个大营尽收眼底。

外围的红苔地已然沦陷,而巨石阵里硝烟四起,是复国军战士撤退到了那里,仗着石阵的复杂地形在竭力和靖海军团周旋。那些螺舟被卡在了水底巨石之间,锋利的轮叶在石上敲打出令人牙齿发寒的声音。

炎汐走到了高台边缘,望见了那一幕,再也不多想,便要从台上一跃而下——必须趁着这一刻难得的喘息机会,将复国军们集结起来!

“涓,去,带着大家进入海魂川!”他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我们来断后。”

他从高台上跃下,水流将他包围。那一瞬间,炎汐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发烫——水里……水里全是血的味道!无数鲛人的血混和在冰冷的湖水里,将他包围。那一瞬间,他体内属于战士的血也沸腾起来。

那是他死去他战友,还与他同在!

他点足在石台蟠龙的雕刻上,身形蓄力,准备急奔而出。

“慢着!”忽然间,背后传来低哑的断喝。帐中的老人们一起抬头,那些活了将近千年的眼睛里,陡然放出了锐利的光。那个一直对他的变身感到极度失望的虞长老当先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襟,将一群躲避在襟上的鱼赶走:“不。我们不走。”

老人枯瘦的手指在水里划着,勾出一个手杖的形状。

“铮”地一声,虚空里凝结出了一支金色的杖子,跌落在苍老的手心。

“咳咳……”握着沉重的手杖,长老眼里却放出了光芒,一顿,将手杖深深地插入了地,“我们至少还有施展术法的力量……这一把老骨头用来填那些螺舟的刀叶,应该还是有余的吧。”

“……”虽然这几天来一直受到这些长老们的苛责,但看到他们如今的举动,炎汐心里还是一热,他低下了头,请求:“不,长老,海国不能失去你们。”

“我们海国没有文字。所有的历史、风俗、历法,都记忆在你们这些智慧长者的脑海里,一代代口耳相传,传授着文明。如果失去了你们,海国的历史便将消亡了——所以,战斗的事情,还请交给我们战士来做好了。”

他恳切地说着,在高台下对着那些老人们单膝下跪,将手按在左肩的金色蟠龙记号上,深深一俯首,然后便回身闪电一样地掠了出去。

扑面而来的带着血腥味的潜流让他无法呼吸,女萝的断肢在水里散落,随着潜流飘荡。包围圈缩小的速度让他暗自心惊——五十架螺舟同时出动,几乎是在一瞬间从各个方位展开了立体的攻击,让位于水底的复国军大营腹背受敌。

沧流军人的尸体也横陈在水底,无论多铁血的军队,血肉之躯也终归要腐烂。然而,五十架钢铁的怪物却只损失了不到一成,还在隆隆地逼近——极度缓慢,却无坚不摧!复国军战士不顾一切地冒着轮叶的切割扑上去,用剑、刀削砍着,然而螺舟的外壳只是稍微出现了几道凹痕,未受到有效攻击。

“左权使!”看到炎汐出帐,所有战士的精神都是一振。

“退出巨石阵!”他掠到,第一句命令却是如此。

所有正在和沧流军队奋战的鲛人战士都吃了一惊,然而左权使的威仪震慑住了他们,没有人问为什么,他们立刻从激战中抽身,退出了巨石阵。而那些螺舟还被卡在那里,一时半刻尚无法追击过来。

遍体鳞伤的鲛人战士用剑支撑着身体,在大营的最后领地里喘息,殷切地望着将领,希望听到下一步作战的计划——这些年来,炎汐和寒洲共掌镜湖大营,已然带领大家击退过数十次的进攻。希望这一次阵势空前的来袭,也能被击退吧?

“大家现在必须作出选择了——要么,全部沦为奴隶!要么,就是战斗到死!”炎汐站在水底最高处的石台上,将剑高举而起,厉声对所有人喝问,“大家是怕成为奴隶,还是怕死?是要战,还是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