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柏菡九岁那年,柏志远和余平露带着柏菡从发家致富的老家迁到了临城。

大城市,机会多。他们认为在这里才能站得高,走得也能更远。

余平露有个从少女时期就认识的“朋友”——林沐琴。

余平露婚结得早,在柏家最富裕的时候嫁了进去,面对那时还单身的林沐琴趾高气昂的,话里都在炫耀与嘲讽。这才在林沐琴心里埋下了些怨念。后来她嫁进了晏家,余平露才有所收敛,但那时柏菡的爷爷还在世,柏家虽远远不及晏家,但也不错,余平露自是不会低头,仍旧高傲。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晏廷对林沐琴不怎么上心,忙于工作很少陪她。而柏志远却是个没什么能力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权交由余平露决定,她说东柏志远不敢往西。

余林二人的陈旧观念里,丈夫是女人炫耀的资本。

就在这种表面姐妹的关系中,柏家一家三口搬进了晏家那时住的别墅区,成了邻居。

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常在一起吃饭,只是心里都揣着自己那些小九九。

有日两家孩子放学回家,林沐琴便提议说让晏沥带着柏菡和他那些小朋友们一起玩,毕竟刚搬来了新环境,对小孩子来说朋友很重要。

小晏沥不情不愿地被拉到一楼,打着哈欠站在阶梯上俯视。

小柏菡躲在余平露身后,胖乎乎的手抓着妈妈的衣角,侧身露出上半张脸打量他。

四目相对,晏沥眼中波澜不惊,年纪虽小,却冷酷地说:“我们要去打雪仗,你行吗?”

柏菡一愣,从余平露身后走出来,握着拳头说:“行的。”

那天的雪是临城三十年来最大的一场,父母担心,不让去。但晏沥和柏菡不知怎么就较上劲了,非去不可。

晏沥隔着羽绒服抓起柏菡的手臂,蓬蓬的羽绒服一下子就瘪了下去,他回过头凝眉用小大人的口吻对着余平露承诺道:“我们就去东边的公园里玩,出不了事。真的有事我也会护着她的。”

余平露觉得这孩子有趣,索性弯腰低头打趣说:“怎么,你要对我女儿负责?”

晏沥顿了顿,皱起眉头,不悦地说:“不负责别的,只是负责起她的生命。”

童言无忌,无人在意。余平露想了想那公园很近,又在别墅区的管辖范围内,相对安全,更何况也不止自己一家孩子,便由了去了。

出了晏家的门,晏沥当即松开了柏菡的手。

“跟上。”

声音哑哑的,好像受了些冻。

柏菡听话的跟着,好奇心驱使她不断地往晏沥那儿瞥眼看去。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问了第一遍,晏沥没有回答。再问第二遍,才听他慢悠悠地丢出两个字。

“晏沥。”

“你好,我叫柏菡。”

地上积着厚厚的雪,她每走一步,靴子都陷进去,走得艰难且慢。

晏沥用余光感受到斜后方的人越来越远,放慢了脚步。

小女孩头上的毛线帽顶着一颗毛茸茸的球,娇嫩的粉色,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抖动一下,甚是——可爱。

柏菡问:“我妈妈说我们在同一个小学,你是几班的?”

“一班。”

“我是二班,在学校里我有不会的事,你可以帮帮我吗?我们互帮互助。我还不太认识班里的同学,没什么朋友。”

“不能。”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我不和女生做朋友。”

“为什么不做朋友?难道我们今天一起玩的人里面没有女生吗?”

“只是同学,不是朋友。”

“你这人好奇怪。”

柏菡一边说着话,一边盯着脚下的路,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摔倒。

奈何忽然刮起一阵风,雪顺着风糊了她满脸,冷得直发抖也不说。

最后脚下一滑,栽倒在厚厚的雪地里,半个身子跪了进去。

晏沥以为她会自己起来,便没有理会,直到走出二十米远,不见人来,才折返。

他将她拉起,给了手套,最后甚至牵着手走到了公园。

她的手很冰,这是他唯一的印象,怎么捂都捂不热,非得他捏紧了揣进口袋里,才好上那么一些。

到了公园,他坐在长凳上,慢条斯理地把人介绍给她。

“这是赵铭奇,男的。”

赵铭奇原本笑呵呵地,忽然顿住,扔了一个雪球过来,“她难道看不出我是男的?”

晏沥伸手接住了,丢回去,“她叫——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柏菡,松柏的柏,菡萏的菡。”

“handan?”赵铭奇揉了揉后脑勺,“没听过。”

他可没学到这么难的字。

柏菡捡了一根树枝在雪地里写上字,字有些稚嫩,但已然可以窥见出一丝清秀端正的感觉。

晏沥扫了一眼,收回视线,把字印在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