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她望着还能听懂人言的‘尸体’, 站远了些,小声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宴时本就是强撑着,适才的理智消失后, 彻底昏了过去。

姜婳又小声问了几句, 可是回应她的, 只有漫长的沉默与逐渐沉稳的呼吸,她一愣,弯下身子,手颤颤巍巍放到他鼻息间......

“呼——”

感觉到人还有呼吸的那一刻, 倒是姜婳松了口气。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狼狈躺在地上一言不发,让人不多想都难。

她看了看自己的衣衫, 认命地开门去寻人。

船夫很快带她寻到了船长, 她将适才的事情略去安王身份简单描述了一遍,在最后轻声补充道:“穿着不错, 可能是个富家子弟。”

船长很快同她一起去了房间中, 见到地上满身是血的徐宴时,神色倒还算镇定。只是低头轻声对姜婳道:“看着只是发烧, 我们这边安置了就是, 在江南这边也不好多生事端。这房间沾了血污,我让船夫去为小姐换个房间。”

姜婳自然应下:“多谢。”

临走前,收拾完东西,她直接绕着徐宴时走了。

船长看出了一些端倪, 笑了笑:“吓到小姐了,我这船靠码头了半日, 可能是趁我们不注意偷偷上来的。那满身血像是人血混着鸡血, 这公子也不像个穷凶极恶之人,小姐也勿要太担心。”

姜婳微微红脸, 点头应是。

待到入了一个新的房间后,她闭上门,靠在门边。

这个房间不比之前为她准备的那个,但也很干净。她放下包裹,到了窗户边,看着水慢慢悠悠地拂过船只,一种新奇的体验突然涌上心头。

船长和船员见到徐宴时也太淡定了些......

莫不是平日就会遇见许多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生活,似乎是她从前从未听过的。若要算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行。

姜婳轻轻呼了一口气,眸中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三日后她便能见到姨娘了。

李大夫给她写的信中说姨娘最近一直在制香,上次给她捎带的那两盒,就是姨娘做的最好的两盒。

日后将姨娘接到了江南,她就为姨娘开一间香料铺子,只是可能得多雇上几个人,或者她去同姨娘学制香,否则按照姨娘的性子,铺子怕是要亏钱。

姜婳静静想着,船也慢悠悠地动了起来。

等到门再被敲响时,已经是晚上了。还是那个相熟的船夫,拿了些馕和肉干过来:“小姐,船上我们一般都吃这些,小姐试一试。若是吃不习惯,明日让他们去给小姐熬粥。”

姜婳接过,轻声道:“多谢大哥,我都吃得习惯的。上次乘船来时,我便是吃的这种馕。”

等到闭上门,姜婳看着熟悉的馕,手指尖颤了一瞬。她学着去的时候一般,用手拿起馕,轻轻地咬了一口。

可能是夜间的月太暗了,姜婳向窗外望,却怎么都看不见星星。

吃着吃着,她突然眼睛就有些红。

她知道那些事情都是于陈命定的轨迹,但是......她还是会在每一个时刻,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温柔将一捧花递到她手中的少年。

这种想念,甚至无关情爱。

海风轻悠悠地从窗户吹进来,姜婳垂着头,一口一口咽着喉间干干的馕。她随身带的那个小包裹静静地躺在房间一角,在海上的月淡淡的光华之中,安静地伴着一直垂眼吃馕的主人。

等到吃完一张馕,姜婳净手,合衣上床睡觉了。

她的房间在船舱深处,闭上眼,细细听,她似乎能听见下面晃晃悠悠的水声。不知不觉,她竟然也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缓长的梦,梦里是漫天的白雪,但又似乎和她死那年的血不太一样。太白了,厚厚的一层又一层,远远看着,让人只觉得如漫天的絮。

在那漫天的白之中,有一片浅浅的红。

似乎是血被雪不知清淡了多少次,那红在厚厚的雪之中,只有淡淡的一层色。

她静静站在那方风雪之外,手如何也触摸不到同那片浅红有关的一切。

冥冥之中,那片红,很像那人的平淡的眼。

她向来不记得自己梦中的一切,等到隔日醒来时,也只是眼眸多怔了几瞬。未曾让她多想两分,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洒了她满脸。

她抬起眸,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之中。

突然那片梦中的雪,就隔她好远好远。她轻声呼了一口气,心中的那一丝怪异逐渐消失,她起身穿好衣裳推开门,准备去船上看看海面。

看着阳光,应该已经是正午了。

才到了船板之上,一道青色的身影就从一旁的稻草堆里面钻出来:“神女!”

姜婳被吓得连连后退,身子直接撞在一旁的杆子上,细微的疼痛立刻从背部传来。

徐宴时摸了摸鼻子,大声道:“吓到神女了吗?”又自己小声嘀咕:“怎么神女这么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