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芊芊(第4/8页)

那样低喃的声音,也不知她听没听清,又或是醉糊涂了,醒来后只当大梦一场全都忘了。

总之,她不提,他也不提,日子就这样含含糊糊地过下去。

谢尘曾以为,就这般过一辈子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如今月色下,他忽然又有了冲动,忍不住想要开口,却是芊芊先他一步。

她支着下巴,望着他笑,已是半醉半醒的模样:“你就不怕把洛家得罪了?”

他也跟着笑,伸手将她一缕乱发别过耳后,明明极为肉麻的话,说起来却一派云淡风轻:“为了你把全天下人得罪了我也不怕。”

芊芊咳嗽起来,借着夜色掩去脸上的绯红,谢尘好笑地为她抚背顺气:“至于吓成这样么。”

好半晌,芊芊总算平复下来,一双朦胧醉眼却清明起来,盯着谢尘认真道:

“我不值得你这样。”

还不待谢尘反驳,她已经歪歪扭扭地站起身,对着月光大笑起来:“你看,我是一个弃妇,还失去过一个孩子,大夫说,我此生难再怀孕,除了这座绝色坊,除了这些臭钱,我一无所有……”

笑声戛然而止,她转过头蓦然地对向谢尘的眼眸,语气含了哀伤,一字一句:“所以,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说完,两只手捂住眼睛,摇摇欲坠地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人拉住了裙角。

“值不值得,又是谁说了算?”

清泠的声音在月下回荡,谢尘定定地望着芊芊,漆黑的眼眸不带一丝玩笑。

他说,你曾道世间男儿皆薄幸,天下乌鸦一般黑。

好看的嘴角微微扬起:“可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你瞧,我素来只穿白袍,哪里是什么黑乌鸦?”

他站起来握住她的手牢牢不放,薄唇贴近她耳畔,气息温热萦绕,清柔得像在梦中。

“我不同,我与崔子钰不同,与你口中薄情男儿更不同,你只需相信这点便可了。”

(五)

崔子钰开始常常光临绝色坊,无视芊芊的冷淡与疏离。

她是真的放下了,波澜不惊的眼眸只有望见谢尘时才会泛起柔情,这一切被崔子钰尽收眼底,宽袖下的一双手死死握紧,捏得骨节都要发青。

他如今早不是那个穷乡僻壤的教书先生了,梁都新贵推他首屈一指,芊芊也有所耳闻。

听闻他在朝中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极受梁帝喜爱,官位越升越高,如今已做上了小储君的太傅,风光一时无人可匹,在洛家的地位更是今非昔比,连他的岳父洛老爷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更遑论曾经刁蛮任性的洛大小姐了。

可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不是那日被崔子钰堵在后院,芊芊可能再也不会主动与他说一句话。

那道身影依旧丰神俊朗,神祗比之从前的文秀,更添了几分意气风发的锐气,与举手投足间的清贵,难怪梁都流传着一句话——

若得崔郎一回顾,不羡鸳鸯只生妒。

妒忌谁?当然是那好福气的洛大小姐,许是风言风语传进了洛小姐耳中,她成天疑神疑鬼,看谁都想要抢走她的崔郎似的,心思过重下,竟一病不起。

可怜躺在病床上都想着要打扮,唯恐色衰爱弛,于是崔子钰替她来绝色坊买胭脂,体贴不已,惹得外人更加艳羡。

只是谁也不知道,崔子钰的那一份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今他在后院拦下芊芊,像是再也忍受不住,开口便问:“你与那姓谢的究竟是何关系?”

说着,还不待芊芊回答,他已自顾地急声道:“我去查过了,他不过是你坊中妆师,根本不是你什么未婚夫,上回你们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我每回来你都没好脸色,故意与他眉来眼去,也是想气我骗我,对不对?”

芊芊原本有些气恼,听到后面却不由笑了,拂开崔子钰,仰头打量着他,可笑可叹:“崔大人未免想太多了,家有娇妻卧病在床,竟不避嫌反倒在此拉扯纠缠,这是个什么道理?退而言之,我眉来眼去也好,谈婚论嫁也好,与崔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崔大人管的未免太宽了?”

一席话说下来,崔子钰早已煞白了一张脸,他上前还想拉住芊芊,芊芊却紧退数步,面色淡淡地下起了逐客令,末了,她含笑目视着他,一字一顿:“崔大人莫忘了,民妇早已不是云城崔氏了。”

轻缈缈的一句话,却叫崔子钰身子一震,如坠冰窟。

站在回廊上看了许久的谢尘,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腰间的佩玉,终是唇角微扬,笑着走了出来。

他极自然地揽过芊芊的腰,眉宇间光风霁月,拱手对崔子钰笑道:“下月十八便是我二人大喜之日,崔大人若是不嫌弃,可携夫人赏脸来喝杯喜酒,我与拙荆必定欢迎之至。”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