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2页)

裴承思一点点掰开云乔的手,才发现因力气太重的缘故,她手心都被攥出指甲印,极重,仿佛再深那么一丁点,就能掐出血来。

见此,他心中是当真有些恼梁嬷嬷擅作主张了。

梁嬷嬷终归是与云乔相处的时日短,不比他了解,在云乔这里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万万不能说。

弦崩得太紧,是会断掉的。

而如今的云乔,就像是那根行将断裂的琴弦。

裴承思轻轻抚过云乔的背,低声安抚道:“你既是想见元锳,留她在宫中多住些时日,也无妨。”

于裴承思而言,这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可云乔的态度却并没如从前那般软化,甚至不自在地稍稍退后了些。

像是对他的亲近深感不自在。

“让梁嬷嬷到别处去管事吧。”云乔抬眼看向他,缓慢却坚定道,“不必责罚,她没做什么错事,只是我不想再见她了。”

只要一见,她就忍不住回想起那森然的目光。

裴承思没料到她对梁嬷嬷的成见竟已到了要赶人的地步,沉默片刻后,劝道:“你初到宫中,难免会有疏漏之处……”

“宫中这么些人,难道寻不出旁的教引嬷嬷了吗?再不济,我可以向太后讨个帮手来。”云乔固执道。

裴承思脸色微变,意味不明地审视着她:“我倒是不知,你何时与太后这么亲近了?”

话说出口,对上云乔诧异的目光,裴承思这才意识到问错了话。他不该将朝堂之上那点猜疑用到云乔身上的。

可覆水难收,再说什么都晚了。

云乔从前时常会想,为何裴承思入京之后,在她的事情上开始变得喜怒无常。

她曾为此不知所措,暗自神伤,近来倒是渐渐明白了。

那是因为,裴承思自己在被来回拉扯着。

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一旦踏入,必然会受到影响。

惦念着旧情时,依稀还能从他身上窥见当年那个温润书生的影子;可惦念着“大局”时,他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掌权者,高高在上,多疑,且容不得忤逆。

权势这种东西,便如同前朝盛行过的寒石散,一旦沾上便难再戒掉,只会愈演愈烈。

“将梁嬷嬷调走吧,我自己心中有数,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云乔回避了他那句咄咄逼人后又懊恼的质疑,自顾自说道,“若是我将来真犯了什么错,又或是你改了主意,也不必为难,只管收回这个后位……”

白日里听过梁嬷嬷的话后,云乔想了许多。

从前,不管日子过得再怎么难,她都不曾气馁,坚信会渐渐好起来;可事到如今,她只觉着自己与裴承思之间,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这话还没说完,便被裴承思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胡说什么!”他声音中带着些恼怒,“还是说,你想要拿这个来威胁不成?”

云乔也没同他争辩,只轻轻地笑了声。

不再是从前那种眉眼弯弯,见牙不见眼的笑法,而是淡淡的,眉眼间甚至还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阴霾。

裴承思避开了云乔的视线,抬手将她牢牢地按在自己怀中,低声道:“纵然是要赌气,这种话也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着,是再亲密不过的姿势。

云乔额头抵在他肩上,深深地吸了口熟悉的沉竹香,随后按住了裴承思解自己衣带的手,忽而开口道:“我想看你穿青衫。”

“什么?”裴承思怔了下。

“你现在这模样,我不喜欢,也不想做。”云乔拂开他,说出的话听起来荒谬,却透着股认真,“要换身衣裳才行。”

不要什么天子朝服、常服,也不要什么龙纹、祥云纹,最好只是一身简简单单的青衫。

就像当年初见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