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不同的旅程(第2/4页)

没有一个人敢说要回去,连一个敢说白船众人亵神的人都不曾出现,倒不是因为曾经有个谁被扔进海里尸骨无存——这事儿甚至没几个人知道,动手的人真是干得又快又自然——本来在教义里和恶魔战斗从来没有女人的事,奴隶们不算,对女人们来说,仔细想想,信仰其实是国王和教士说所有人都必须有的东西,她们中的大多人污秽得不允许被踏进任何传圣之地,最多会念几句祷词,要说她们能从信阳得到的好处,大概是百圣节时去街上,在花车经过的泥土里捡拾贵人们抛洒的麦饼块,再做点异乡男人们的生意……如今白船的人已经买下了她们,不管他们是异国人还是什么魔人,他们就是她们的主人,而且,他们看起来如此强大富有——

海航一号抵港的时候是一个璀璨的傍晚,天空流淌着耀眼的火烧云,天海交接处,夕阳正在融化,无穷流火倾泻而下,将海洋染成一张无边无际,层层叠叠的金丝毯,翻滚的波尖闪闪发光,只有铺到岸边卷起的层叠花边是白色的,长长的海湾线带着不明显的弧度,臂膀般将这远行游子拥入怀中。港区平整开阔,闪着银色纹理的笔直道路贯通田野,一直通向远处的居住区,从没有围墙的小镇那些鱼鳞般的屋顶上看过去,一道笼在红粉暮云中的山脉坐于地平线。

迎接归航的人群早已等候在岸,轮船刚刚入港,他们就发出一阵阵欢呼,同时还有一阵又一阵咻咻升上天空的啸叫,金色的空气中绽开一朵又一朵明亮的烟花。舷梯刚刚放稳,就有年轻的船员飞奔下来冲进人群,与亲友们拍掌拥抱,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此次同行的三百多名乘客们拿着他们少得接近于无的物品出现在第一层甲板上,又惊又疑地看着这迎接的阵仗,每一次烟花炸响,他们就畏缩一下,堆积在舷梯附近不敢继续前行,直到后面的船员继续催促,他们才脚步虚浮地挨下长梯,迟疑地、局促地踏上这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不敢直视前方人群,他们的目光从脚下坚若磐石的灰色地面移向左右,然后又落到脚下。

连那些认为自己能够成为战士预备的孩子都呐呐不敢说话,只有婴儿们还在发出声音,喧闹声渐渐平息下去,这片土地上的居民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他们。

又一批船员从船上下来,两名男性奴隶非常不自然地夹在他们中间,船长经过乘客们,和前方人群中的一名女性紧紧抱了一会,握着她的手和其他人说了一会话,然后才转身回来,和其他船员一起,把缩在一起的人群分成一个个三五人的小组,每分一次,这片土地的居民就有一人走来把他们引往一边。

“跟我来。在这儿等。”

运载小火车当当当地开了过来,排成不规则长队的乘客因为迎面而来的钢铁生物产生了轻微骚动,又被他们的引路人安抚下来,然后他们胆战心惊,非常勉强地登上了这些交通工具,沿着轨道一路穿越港区和田野,向居住区驶去。在无遮挡的视野中,初次乘坐火车的刺激渐渐被另一些感受替代,他们正在穿过田野,可是在他们跟前身后,在左右两眼能够看到的地方,在那些像被人小心抻平过的土地上密密麻麻生长的是什么?怎么会有作物能长得如此平整密集,深浓的绿叶覆盖了几乎所有枝丫的缝隙,那些又是什么作物,能够长得如此强大粗壮,并且结出这么大,这么多的果实?看起来这样丰饶的土地,侍奉这些作物的农人和奴隶又在哪里?平野广阔,却如此人迹稀少……

宽大的水渠波光粼粼,倒映着一颗颗瘦小树苗的身影,葛盖的眼睛贪婪地看着这一切,同时几乎用尽全力来抑制自己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天哪,这是,这是,这是——在那遥远的过去,在那些仍有自由的夜晚,长辈手抚神龛同他们描述过,神明为有福者准备的应许之地,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景象?他的兄弟呆呆地站在他身边,眼神看起来同样像是在做梦,他的胸腔鼓动着,呼吸急促,然后又沮丧地塌了下来,痛苦地朝葛盖看过来。

这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的土地,可是再也不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了。

这种痛苦无法可解,也无人关心,押送他们的人在陌生的语言谈笑着。

穿过田野,新居住区就在眼前,道路也出现了人迹。刚刚来到这个地区的人们不知道该把这里叫做什么,如果它是一座城,它没有城墙,如果它是一座村庄,可是什么村庄有这样宽阔平整的道路,和在这种道路上通行的钢铁造物?这样大,又有这么多的建筑?主道两边的房屋像刀子切过那样地整齐,有些房子第一层只有三面墙壁,两人合抱的方柱撑起了第二层和尖顶斜檐的第三层,有些则是正中一道大门敞开,许多高大的窗户排列两侧,窗后房间的景象在乘客眼中一闪而过,除了结构显示了它们可能有不同的用途,这些房子一样地长,一样地宽,一样地白墙黑顶,并且崭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