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死亡之歌(第11/13页)

“船桨……”她坐稳身子,正好看见云胡不归的长桨顺着水流远去。

“稳住。”云胡不归说,他处变不惊,在这样的紧急时刻,平稳如一碗端平的水。可他的年龄和她相差无几,师夷不由得惊惧他受过什么样的训练。

他抄起刚才师夷捡起过的木板,伸手入水,继续划了起来。

他们身后传来一声翻滚的巨响,然后是被羞辱的可怕嘶吼。似乎那只怪物发觉了猎物即将脱逃的征兆。

小船终于冲出了那道窄洞,阿瞳放下长桨,小船像箭一样在水面上飞驰,阿瞳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他已经明显脱力了。

“可以停了。”云胡不归说。

他们静坐在黑暗中,听到前方瀑布哗啦啦的声响,还听到另一声可怕的怒吼,但是那吼叫声却在离他们远去。接着是一连串油腻腻的肥肉撞击岩壁的巨响,转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我们脱险了!”师夷叫道。

阿瞳拼命地喘着气,好不容易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地下……矿区,它去了。”

云胡不归冷静地回过头来,看着阿瞳说:“刚才,你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我在船上没有找到血迹,也没有看见一丁点儿砍切的痕迹。”

“我学过如何观察一个人死去的痕迹,”云胡不归平静地说,“能向你保证的是,那条黑船上,绝对没有人死去。”

3

熊悚一步也没有耽搁,夜盐的队伍一消失在视野里,地下矿区的大规模挖掘就开始了。

他对那个黑暗中出没的怪物心存忌惮,将自己的卫队派到下面担当矿工护卫。铁腿戎卡就在其中,此刻,他正满心不愿意地背着沉重的十字弩,站在一块突出路基的怪石顶上。

他的脚下是一道深深的大裂谷,贴着峭壁的小道上,背着绳索和木条、铁钉的矿工和木工络绎不绝地穿行,捶打和敲击之声不绝于耳。

最显眼的,是一条供冲车运行的木头轨道,挂在绝壁上,几乎有无穷长,木桥和栈道在两道绝壁间往来交错,好像一条骨节突露、蜿蜒盘绕的大蛇。这条木栈道已有上百年的历史。

一群木匠背着大木方从铁腿戎卡的脚下路过,那是为挖矿而服务的木匠,被河络们称为“锯木狗”。他们要搭建栈道和冲车道,还要跟随挖掘巷道的矿工前进,竖立支撑巷道的支架。

戎卡目睹着河络工匠在脚下来来去去。这儿地域狭小,无法小睡,无法散步,只能把脚站麻。

他期待即将到来的地火节,期盼和姑娘们一起舞蹈,和她们找个石洞一起寻欢作乐。

但在这里,他只能无聊地摆弄手上的十字弩。

那是火环城里最大号的虎喝弩,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背在身上几乎会碰到脚跟,结实的紫杉木上分布着铁筋,特制的铁箭可以射入石头半尺深。铁腿戎卡一点儿也不明白背着这么大个玩意儿有何用处。

他打了个哈欠,双手撑着虎喝弩,睁着双眼,陷到自己的白日梦中。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脚下挪动的“蚂蚁”远去,回来搬取材料,再度远去,好像钟表一样准确。这样的过程规律而且重复,后来似乎有了点儿小骚动,有人匆忙地跑过他的脚下,然后又匆忙跑回,节律被打乱了,黑压压的人群分成一簇一簇地向两个方向流动,有一些扑向前方,更多的是朝向后方。

铁腿戎卡事不关己地大睁着眼,注视眼前的动静却不解其意。纷扰掠过他的心灵,好像溪水跳过卵石——直到一只手重重地拍到他的肩膀上。

铁腿戎卡吓了一跳,扭头发现竟然是夫环熊悚,还有矿大师火掌舒剌。“你跟我来。”熊悚吼叫道,声音好像霹雷。

铁腿戎卡来不及多想,扛着沉重的虎喝弩跟在夫环后面,朝前跑去。

夫环和火掌舒剌身后,拉拉杂杂跟着三两名河络兵丁,身上的兵器叮当作响,铁腿戎卡的头儿——灰鼠卫队的领卫毒鸦营山也在其中,背上一把锋利的铁链镰刀闪闪发光。这让铁腿戎卡心中安定不少。他不言不语,跟着他们顺着刚刚修建起来的栈道向前跑去。

仰面有许多河络工匠跑来,不断挤撞到他们的肩膀上。栈道上耸动着一股惊慌的气息,但生性沉静的河络不会在这种惊慌中吐露只言片语,大队人马只是沉默着,扛着他们誓死不会丢弃的工具逃跑。纷乱的脚步声好像两条川流不息的河流,从他们耳畔绕过。

铁腿戎卡摸不着头脑,幸亏他的职责也不需要思考,他只是用手压着铜刺头盔,一个劲儿地跟着夫环他们向前跑去。

很快,黑咕隆咚的洞穴里,其他的河络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们这支孤单的队伍。

铁腿戎卡闷着头气喘吁吁地跑,听着他们孤独的脚步声在岩洞中传出很远。他们越往前进,小道两侧的绝壁升得越高,他们扶摇而上,很快就看不见顶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