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第2/4页)

这个拒绝让宴会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有些意外地,这位族叔来到了Joker身边,笑着说,那就让影王子表演吧。

这一次,国王没有再拒绝。只用余光看了他一眼,说那就随便表演一下吧。

Joker被从阴影中带到了舞台上。众人的目光第一次聚焦在他身上,一如他想象中的样子。他却像一个在黑暗中呆了太久的野兽,向往着洞穴外的阳光。但当真正走出洞口,却被阳光灼伤了眼睛。

他有些手足无措。

族叔鼓动下,现场响起了一阵阵掌声。

他从没有学过什么战技。真神谕的训练,几乎完全以冥想的方式实现。而且每一次都痛苦不堪。他总不能在众人面前表演挣扎和战栗。

于是,他做了让大家意想不到的表演——像宫廷伶人一样,翻了一个跟斗,在刀叉敲打的音符下,踩出几个滑稽的步伐。

四周一下子沉寂下来。

人们并没有像往日看到滑稽戏表演那样,为他大笑喝彩。而是表情微妙地看着他。有疑惑,有讪笑,有鄙视。

这是属于下贱的伶人的表演,不应该出现在这样庄重盛大的场合。

国王的脸色变得异常尴尬。虽然是影王子,他也是王室一员,不能做小丑般的表演。

众目睽睽之下,Joker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颤抖着往后退了两步,想躲藏到吊灯的阴影中——这样他才能将自己藏起来。匆忙中他碰到了一只落地花瓶,他下意识地去扶,已挽回不了瓶子四分五裂的命运,只将一束鲜花零乱地抓在手中,恍然地看着众人。

这个动作经常出现在滑稽戏里,换来欢笑与掌声。如今却是一片寂静。

他的慌乱与无助都是那么逼真。而在众人眼中,这不过是一次更加拙劣的表演。

空气宛如凝固,每个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国王再也看不下去,皱着眉头起身,呼唤随从:“送影王子回去。”

Joker没有反抗,而是默默地将那束鲜花放下。

没有笑声的滑稽戏表演,又有什么意义继续呢?

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他似乎感到有一线温暖的光芒,在冰冷的空气中闪耀,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睛。

他惊讶的抬头,是他的兄长,对他露出了笑容。

是鼓励,怜悯还是安慰?他分不清,只感到有热泪淌过面具下的脸颊。

南极大陆的寒风亲吻着雪花,让白色迷离了视线。

Joker抱着妮可,似乎在对她诉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他们一定很困惑,我为什么要做那么丢脸的事。”

他轻轻仰起脸,笑容有些悲怆:“其实,我只是不知要怎样才能逗他们笑啊。”

声音中的悲伤,迅速被南极的风撕扯成千丝万缕,在大陆上空回荡。

从记事起,兄长的一言一行,都会得到父王自豪而欣慰的笑容。父王似乎每时每刻都注视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但这样的目光一旦移向他,笑容就会立即消失,只剩下冷漠。

仅有十八岁的他,是多么希望父亲也能因他而露出笑容。

他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

那场拙劣的滑稽戏表演,是他在禁闭的人生阅历中,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从那一天过后,他不肯再参加训练,甚至拒绝饮食。在他心中,自己的生命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生与死,都没有人在乎。

这时,他的导师来床前探望他。和那一年的父王一样,怜惜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对他说:一个月后,也会有一场你的成人礼。这场成人礼只为你举行,同样盛大,连你的兄长都不能参与。

Joker原本不相信,但看到导师笃定的目光,心中又升起了希冀。他继续忍着痛苦,坚持激发真神谕的修行。

奇怪的是,越到后来,他意识上的痛苦越淡化,似乎已适应了这种训练。只是有种诡异的预感,在心中挥之不去。

一个月后,那场盛大的典礼果然来临的。他破例换上了最华丽的服饰,站在高台上,接受族人的鲜花与祝福。旁边矗立传说中的战机——集中全族之力打造的诛神之器,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原本是为兄长准备的,不知为何今天放在他的成人礼上。

他的心中有了一丝丝期待。

繁琐而神圣的仪式后,命中注定的一刻终于到来。

国王宣布,影王子将在众人的瞩目中,走进机体。将自己的意识和机体同化。他将成为机体的一部分,成为兄长战斗时的辅佐。

十年来,他接受的训练,就是为这种同化做准备。

他像木偶一样,被簇拥上高台,装进机体。当金属机舱被合上,黑暗如期来临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众人的欢声笑语、歌舞礼乐。

夹杂着心破碎的声音。

所有人都骗了他。多年前,父亲提到的“守护全族的责任”,原来就是让他与机体同化,永远做兄长的影子。导师许诺的盛大成人礼,不过是一场残忍的祭祀,他就是祭坛上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