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敛衣 (第2/15页)

公蛎忍不住道:“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乱打孩子呢?她这么大点,要去哪里还不是大人带着?”

高氏如同现在才看到公蛎一般,傲慢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谁要你多管闲事?我管教孩子,无需外人插嘴。”抱了二丫扭身回房,把公蛎晾了院子中。

她有些江南口音,便是骂人也不显得过于凶悍,很是好听。但这个白眼,很让公蛎不受用。

真是好心没好报。公蛎忿忿地朝地面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回了如林轩。

(二)

又过了两日,毕岸还没来找公蛎。公蛎虽然不敢照镜子,但也知道脸上的黑毛越来越浓,整个鼻窝和左太阳穴,黑乎乎一片,自己斜眼都能看得到,恨不得用刀将那两块皮给割下来。

除了冉老爷和猫女白小姐,住客已经换了一批。后园里那晚发现的尸骨坛,公蛎曾在送二丫那日的午后大着胆子去瞧了瞧,发现坛子已经不见了,连自己仓促之间丢在芦苇丛中的青瓷碎片也不知所踪,估计是被打理院子的伙计给收拾去了。

第三日天还没亮,公蛎早早醒来。这些日天天窝在如林轩,瞌睡早睡没了,无聊之极,索性厚着脸皮出了门。

如林轩厅堂除了几个伙计,其他客人尚未起床。公蛎忐忑不安走过,恨不得蒙上面纱,谁知那些伙计只是礼貌地同他打了招呼,似乎根本没有留意他的美丑。

公蛎酸溜溜地想,他们定然是在背后嘲笑自己。低眉顺眼出了如林轩,在附近早市买了顶大檐草帽戴上,这才安心少许。

从毕岸那里抢来的钱还没来得及花,手里有钱,公蛎又开始心痒。简单在街边吃了早餐,径直去了大马圈。谁知赌坊大门紧闭,说是要到辰时三刻方才开门营业,公蛎有些失望,便在周围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二丫家附近。

也不知二丫如今怎么样了。公蛎决定去瞧瞧二丫去。

刚走到门口,恰好见钱串子同钱耀宗开了门出来,忙三下两下爬到门口的大树上。同以往看到的一样,钱串子咬牙瞪眼,凶巴巴的;钱耀宗委委缩缩,笼着手唉声叹气。

两人在树下站定,钱串子一指头点在他的额头上,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记住我说的话儿了?赶紧儿,今晚可是最后一次机会。”说着将一个小纸包塞到钱耀宗的手里。

钱耀宗哭丧着脸,道:“娘,非要这样才行?……”

钱串子把眼一瞪,吓得钱耀宗一哆嗦。钱串子喝道:“就照我说的办!你媳妇要问起,你就说我去城外表舅家住几天。”说完一阵风地走了。

钱耀宗垂着脑袋在门口徘徊良久,最后一跺脚,朝大马圈方向走去,估计又去赌博。

公蛎本想偷偷溜进院子,但想到只有他家娘子和二丫在家,一大早的,似乎不太合适,便顺着树干爬上了最高的一个枝桠,刚好对院内情景一览无遗。

院里晾晒的衣服已经收了,显得相当宽敞。西侧厢房隐隐传来两人的说话声。公蛎正伸着脑袋,想听两人说什么,只见门帘一动,二丫捂着肚子,歪歪斜斜地走了出来。

接着只见高氏弯腰跟着,小心地护着她,轻轻柔柔道:“你慢点跑,小心摔了。”比那日温柔多了。

二丫歪倒在一个矮脚凳旁,趴在上面喘气。两日未见,她更加消瘦,像朵小蘑菇一样,只显得脑袋大身体小,眼睛也失了光彩,让人心疼。

高氏眉头微蹙,在她背部拍打了片刻,道:“好点没?”

二丫半闭着眼睛,好久才挤出一声:“不……不舒服。”

高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用衣袖擦拭眼泪。

看到她的脸,公蛎大吃一惊。上次见她带着面纱,身影婀娜,声音柔美,只当是个大美人儿,没想到一张脸坑坑洼洼,布满不规则的暗红色疤痕,如同被什么东西撕咬过一般,极为可怖。

二丫换了个姿势,发出几声呻吟。

高氏咬着下唇,脸上疤痕抽动,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不怕,过会儿就好了。”她推开上房屋门瞧了瞧,似乎在确认钱串子是否在家,接着快步走到门口,将大门闩上,又将门后的一口大缸搬过来顶上,转身回了房间。

等高氏再出来,她已经换了服饰:穿了一件宽袍大袖的大红长袍,脸上带着个精致的美人面具。高氏本来身材苗条,背影甚美,只是面部可怖,戴了这么个面具,瞬间感觉漂亮不少,配上优美动听的声音,更觉迷人。只是这件衣服的红色过于强烈,十分刺眼,上面绣着同色的大红蝙蝠和团福寿字,制式古怪,工艺复杂,看起来有些怪异。

二丫似乎有些不安,微弱地叫了一声:“娘!”

高氏微微一笑——公蛎觉得她在面具后笑了一下——柔声道:“二丫乖,过了今天,二丫的病便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