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远行(第5/9页)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其实,在守护你的这二十年里,我未必没有动过心思要彻底毁掉萨犀伽罗,永除祸患,但最终我并没有动手。除了我不能确定以后辰月还会不会卷土重来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二十年里,萨犀伽罗终于有了正面作用:它让一个正直而有才能的年轻人能够活下去并且成长。我很高兴看到这一点。”
安星眠心里一热。在过去的日子里,风秋客虽然传授他武技,又多次保护他,但始终对他严苛而冷淡。这大概是风秋客第一次对他表露出一种父辈一样的感情。但他知道,如果指明这一点,多半会让又臭又硬的风秋客有些难堪,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开了个玩笑:“真不容易,原来你也会用自己的脑袋想问题,我过去一直以为你的身体在九州各地乱跑,脑袋却一直放在城邦的宗庙里呢。”
风秋客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雪怀青却忽然说:“我们不能躲起来。苍银之月一定要找到。”
“为什么?”风秋客眉头一皱。
“我至少需要弄明白,我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雪怀青说,“不然我一辈子都难以安生。”
“为了这个,你宁愿绑着他和你一起去冒险?”风秋客眉头皱得更紧。
“那不是绑着,而是心甘情愿,”安星眠说,“我想要做的事,她也一样会陪我去完成。如果说最近几个月我明白了点什么道理,那就是万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反而会带来厄运,有些事情注定不能逃避,注定要鼓起勇气去面对,不如默念我的一位好朋友教我的八字口诀:‘去他娘的,老子干了’。”
“那就随你便了。”风秋客一挥袖子,板着脸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站住了。
“二十年前,我们追赶雪寂,来到了西南戈壁的腹地,然后遇到了一场凶猛的沙暴。沙暴之后,雪寂就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个地方的方位大致是……”风秋客向两人大致讲明了方位,然后出门离去。雪怀青看着他的背影,用虽然压低、却仍然保证能被他听到的声音对安星眠说:“他和须弥子果然是天生一对,乍一看老虎屁股摸不得,其实都是当妈的好材料。”
门外的风秋客发出一声恼怒的咳嗽。
二
正事讲完,风秋客也离开了,剩下三人坐在房间里,气氛有点尴尬。对安星眠而言,眼前的这个老人本来是一个从小就认识的老家人、老朋友,却忽然间变成了陌生人,这个陌生人欺骗了自己二十年,自己却也靠他二十年前的误打误撞才保住性命活到现在,个中滋味实在很难用一两句话抒发。而且无论怎样,鹤鸿临从来没有做过伤害自己或父亲的事情,纵然他隐瞒身份,对自己始终都很好,所以安星眠心里也很难对他生出恨意。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突然犯病了,那是怎么一回事?”鹤鸿临忽然发问。
安星眠愣了一愣:“啊……其实是我解下了萨犀伽罗,原本是想借助萨犀伽罗爆发的力量逃命,没想到差点送了自己的命……”
他把自己被天驱囚禁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鹤鸿临点点头:“果然如此。二十年过去了,你的病况并没有丝毫改善,离开萨犀伽罗还是会发狂。”
安星眠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发现自己再次无话可说了。其实他有一肚子的情绪想要宣泄,但不知怎么的,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倒是雪怀青冷不丁地开口:“羽族的未来什么的,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鹤鸿临微微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儿子已经死了,无法复生;你也并不是为了报仇,萨犀伽罗其实一辈子也搅扰不到你了,你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样继续拿着贵族的月俸安安稳稳过日子,”雪怀青说,“为什么你会那么执着地想要做这件事,让自己背负起弃徒的恶名,不得不隐藏在人类的面皮下生存……这一切值得吗?”
“无所谓值得不值得,”鹤鸿临回答,“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假如放在天平上去斤斤计较地衡量,多半会发现不值,但是你不做的话,以后却又一定会后悔。所以最好还是顺应本心。”
“顺应本心……”安星眠轻叹一声,“这句话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啦,也许我就欠缺你这份气度。”
“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这茶庄里只有一张留给我临时休息的床,”鹤鸿临话锋一转,“中午再过来,我会给你们准备好去西南戈壁的必备品,这样你们就能即刻出发了。那里路途艰险,你们要多多小心。”
安星眠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