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击颅吹骨(第5/7页)

混乱中,又是“嘭”“嘭”连震,玄龙号的左侧舷和右船尾接连被两艘水族巨舰撞中,速度登时慢了下来。后方紧随着的龙族各舰收势不住,也接二连三地撞将上来,彼此间前后紧紧相抵,卡成了一片。

两侧围集而来的众水族战舰趁势放炮猛攻,甲板上轰然连炸,火光冲舞,龙族将士伤亡惨重,但却毫不退缩,依旧大声呐喊啸歌,朝着敌舰开炮放箭,浴血反击。

空中“哑哑”怪叫声大作,一群水族翼人呼啸着展翅飞翔,率先冲上了“玄龙号”,或挥刀俯冲,或盘旋射箭,朝着镇守在各尊铜炮边上的龙族战士突袭猛攻。

接着艉楼一阵骚乱,数十个精瘦凶恶的黑齿国蛮人骑着飞鱼、虎鲨高高跃起,挥舞尖叉利矛,从船尾冲了上来,几个龙族卫士促不及防,登时被尖叉搠死。

六侯爷喝道:“无耻之徒,滚你奶奶的紫菜鱼皮!”长枪横扫,当先的三个黑齿蛮人当胸捱着,惨叫着从飞鱼背脊上翻身摔飞,三条飞鱼撞落在甲板上,兀自活蹦乱跳。

龙族群雄齐声呐喊,纷纷操刀迎战。哥澜椎受了重伤,只能斜靠舱舷,坐在地上,但手中弯刀纵横飞舞,血花四射,转眼间也斩断了七八双黑齿蛮人的赤足。

一时间,炮火轰鸣,箭石纵横,人影缤纷闪烁,甲板上陷入一片混战。

六侯爷昂然站在真珠身侧,一边挥舞长枪,金光如蛟龙飞扬,一边大声呼喝指挥,镇定自若。在火光的掩映下,神威凛凛,洒落淡定,和平时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判若两人。

真珠心中怦然一动,仿佛第一次察觉这风流侯爷竟也长得颇为好看。在某些角度看来,他的神情竟有些象拓拔太子呢……呼吸一窒,突然又记起当日与拓拔野初见之时,他也是这般与水妖、黑齿蛮人激战,谈笑风生,英姿勃发……

霎时间,心中又嘭嘭地乱跳起来,温柔、酸涩、甜蜜……夹杂着淡淡的凄楚哀婉,脸颊如烧,眼前、耳边尽是他的音容笑貌,周遭混乱的景况反倒变得飘渺遥远了。

恍惚中,心乱如麻,她又想起了那时与拓拔野一行同历大荒、前往灵山的光景来。双足如割的刺疼、酸甜交掺的喜悦、莫名忐忑的期待、失落跌宕的磨折……又如潮水似的重新涌上心头,鲜明如昨。

那短暂而又漫长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处,每一个细节,都被她珍藏于心底,象一瓮深埋的佳酿,稍一开启,便是浓郁如醉的芬芳。回到东海的半年多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总会重历那壮丽河山,总会瞧见他的笑容,听见他的笑语,仿佛依旧如影随形,默默地跟随在他的身旁……

而此刻,想起当日自己不顾一切地倾吐心事,吻了他,而又哭着诀别,登时又是一阵刀绞火烙的痛楚羞赧,双颊、耳根热辣辣地烧烫难耐,恨不能钻到地底。

蓦地闭上眼睛,想要将他的影象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出去,但那阳光般煦暖的笑容却越来越清晰分明,漩涡似的荡漾开来,让她意乱情迷,几欲窒息……

“轰!”炮火如轰雷震耳,几丈外的舱板被炸得粉碎,热浪逼人。

六侯爷叫道:“真珠姑娘,你没事吧?”她心中一颤,睁开眼,只见四周火苗飞窜,朝这里急速蔓延,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尸体,姥姥的尸身已经被一个黑齿蛮人的断体压住了。

真珠大凛,红着脸摇了摇头,吃力地将姥姥的尸体拉了出来,重新抱在怀里,随着六侯爷朝后退去。环首四顾,火光冲天,到处都是人影,到处都是闪耀的刀光,迸舞的气浪,晃得她眼都花了。

此刻,各舰的炮弹几乎都已用毕,就连火弩巨箭也都射得差不多了。龙族所据的七艘战舰已被重重围困,进退不得。

遥遥望去,漫海残舟跌宕,断板浮沉,水族数百艘战舰完好无损的竟不到三成。汹涌的波涛中,浮满了尸体,大海已被染成了黑红色,在四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诡丽的亮紫色,宛如梦魇。

四面号角激奏,成千上万的水妖或御风飞掠,或踏浪跳跃,或骑兽飞冲,四面八方攻了上来,杀声震天,血肉飞溅,战况惨烈之极。

艉楼的巨鼓也已被炮火击碎,六侯爷的号角也已经断裂了,他浑身挂彩,左腿、后背中了三箭,无暇拔出,行动迟缓了许多,但剽悍更胜从前,纵声大喝,金枪怒卷,接连挑飞了十余个围攻上前的水妖,探手从火堆中抓起一根烧得焦黑的腿骨,放到嘴边“呜呜”地吹将起来。

其时大荒流行骨笛,但大多以兽骨所制,从未有人以人的腿骨作为号角,六侯爷精通音律,吹起这“骨号”来,竟是有板有眼。声音凄厉激越,森然诡异,登时将水妖的号角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