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桃花面(第19/30页)
老四瞪着昏迷不醒的鳌公,道:“我娘带着我四处漂泊,吃尽苦头。在我三岁时,有一日竟然又碰上了这个老贼。”鳌公在城外饮酒作乐,早忘了自己当年轻薄孟秋之事,见她一身小妇人打扮,干净利落,趁着酒兴调戏她。
老四道:“我娘这么些年来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不料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更不知道还有个孩子。那日他喝了酒,被几个狐朋狗友一撺掇,竟然又去轻薄我娘,还……叫他的朋友一起轻薄……”老四捧着脸,像个孩子一个嚎啕大哭。
婉娘安静地看着他,道:“鳌公风流成性,我原来也听说过。这个确实是他活该。”
老四擤了一把鼻涕,道:“从那以后,我娘性情大变,她恨男人,却又离不开男人。这个老贼,将我娘和我的一生,全毁了。”
沫儿的鼻子有些发酸,小声道:“那你娘如今呢?”
不料老四突然一声暴喝,冲到沫儿跟前,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他,一字一顿道:“她死了!”
沫儿吓得后退了一步。老四又哭又笑起来:“她死了,解脱了,却留着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受罪。”
老四哭了一阵,抹干眼泪,道:“方沫儿,文清,你们知道我为何下定决心要置你们于死地吗?”
文清摇摇头,沫儿小声反驳道:“你娘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儿?”
老四嘎嘎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听起来异常惊悚:“和你们没关系?”他目光阴冷,如同刀子一般划过婉娘等人的脸:“我娘发疯之前见过的人,除了那三个小混混,剩下的就是你们两个。”
沫儿捂住了嘴巴。文清叫了起来:“孟老婆子!”
老四眼里满是恨意,吼道:“你们对我娘做了什么?”一把抓住文清的衣领:“说,是不是用了你们闻香榭的诡异香粉?”
文清的脸憋得通红,沫儿冲上去用力拉老四的手:“我们什么也没做!你娘不住地叫小莲、小莲,她说是小莲找她偿命呢!”
最后一句,是沫儿信口开河。老四竟然松开了手,喃喃道:“小莲,原来是小莲……”
他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婉娘沉声道:“既然之前你娘还活着,你为何不好好孝敬她?”
老四的双手在头上猛抓一气,将头上的发髻抓得乱作一团:“不不,我不能同我娘住一起……我不能让她找到我……”
孟秋当初失身虽然是被迫的,但见鳌公风流倜傥,出手阔绰,竟然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后来得知有孕,更是死心塌地,一心想找到他,风风光光地做个夫人太太。而三年后的偶遇,让孟秋彻底绝望,原来自己不过是男人偶尔的玩偶,一气之下,她开始自暴自弃。
人若没有了羞耻脸面,真真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孟秋周旋与多个男子之间,表面里做女工赚钱,偶尔牵线说媒,背地里做些皮肉生意,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但她却忘了,她不要脸面,孩子还是要脸面的。
老四从小被人“野种”、“杂种”地叫,少有玩伴,十分自卑。直到有一天,村口莲塘搬来一户人家,那家女儿叫做小莲,比老四大一岁,长得又好,性格又和善,特别是对老四,从不歧视。
老四那年刚满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来二去,两人便好上了。孟秋发现两人相爱,不但不高兴,反而醋意大发。孟秋认为,世上男子皆不可靠,唯有儿子是最可靠的,小莲便是想抢了唯一爱自己的儿子。
她先是警告老四不得同小莲来往,老四哪里肯听。孟秋又去找到小莲,小莲却只是低头微笑,不肯说一句重话。
孟秋大怒。她是个有手段的女人,竟然发了狠,假意叫小莲来家里做活计,在她的酒里下了药,随意叫了个男子将其奸污。
婉娘问道:“后来呢?”
老四茫然地看着对面的白色灯笼:“小莲同我娘一样,未婚而孕,而我娘还时时逼迫她接客。她不堪受我娘挟持,生下孩子,便上吊自杀了。”他激动地抖了起来,“她上吊在河边那棵歪脖树下。那棵歪脖树……我们俩常偷偷爬在树上,看下面哪朵莲花又开了……”
文清和沫儿哪里听说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事儿,只听得心惊胆战。老四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似乎想起了他同小莲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婉娘嘴角挑起,冷淡道:“我要是小莲,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娘。”
老四转过头来,像个孩子一样吸了吸鼻涕,道:“我娘很疼我的,可是这件事我伤透了心,便离开了她。其实我一直离她不远,但却不叫她知道我的具体消息。”
婉娘斜眼看着他,道:“你这些年同鳌公私下来往,也没有告诉你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