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进退(第6/6页)

李彦宗摆的便是金戈鱼鳞阵……

以敌军为水,方能有鱼,若非对战是绝对摆不出来的。我当年曾苦想多时,不曾有丝毫所得,今日居然看着自己的敌手用出来,天意如此。李彦宗也的确是天才,居然给他复出了这个号称无敌的古阵……

其实现在见了倒也不觉得此阵非凡,只是兵家常常忘记对阵乃是敌我双方之事,闭门造车弄出来的阵法不能令敌人相应便等于败了。这金戈鱼鳞阵便是立在本源,从敌我入手,顾算双方,所以才能所向披靡。

我脑中灵光闪现,早于立兴二十七年,我在京师无容身之所,那个和我下棋的姬远玄,他说要严于律敌……

韩广红损伤惨重,若不是军纪严明,否则恐怕连溃退坚守都不得。

当夜傍晚,兵士们开始收罗死伤的弟兄,我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李彦宗营里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上面只写道:夫战,妙算也。

我盯着那个“妙”字看了半天,叹了口气,回了一个“庙”字。姬远玄以为战为妙算,是以两军对垒决以胜负便是将军的天命。师父却要的是“庙算”,运筹帷幄与庙堂,决胜负于千里。所以师父也曾说过,有时打了胜仗反而败了。

当年本门十四祖虞负子,连败六十七阵,失了五百里疆域,却将羌乞人尽数族灭。不就是庙算之胜?

我是本门的败徒,不在于我战败战胜,而在于我的庙算……天下安定,先北疆,再抚南蛮,东可驻兵倭国以防其再犯,西可通商于胡虏富我天朝子民。本是没错,可惜目光空远,步履维艰……自己又不像师父那边能出将入相,朝堂之上,自己只是个稚童!

“明相,敌将求见。”兵士进帐禀道。

我想定然是那个写信给我的人,也起了相见之心,命人开闸,推我出去。

敌将是个老人,穿着红甲,没戴头盔,皓首白须,没有一丝杂色。

我若是没记错,他就是姬远玄。看到他我反倒心中一松,难怪李彦宗会列成金戈鱼鳞阵。

“后学见过先生。”我坐在轮椅上行礼道。

姬远玄微微欠了一下身,算是回礼,道:“这金戈鱼鳞阵乃是当年虚綦之教我的,现在便还给你。你近来可好?”

我面不改色,行礼道:“有劳先生费心。回想当日离别,先生所教忠国忠民,学生不敢忘怀。”我说这话本意是在讽他,不过看他也没反应,不禁有些失望。

姬远玄又道:“你以为坚守不出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我朗声笑道:“后学自知与先生乃是天壤之别,岂敢自以为是?后学正打算撤兵呢。”姬远玄冷笑两声,我继续道:“今圣天子有诏,命学生回京,陇右军事交于天兵府史家。学生已建言史君毅,挥军西进,外抵阳关以拒戎狄,内占武关以定陇右,李彦宗的退路已经断了。”

姬远玄的脸色微微有变。我又道:“此战胜了又如何?李将军莫非还真能打下天水府?真能打过陇右去?河东一线,金绣程将军坐镇,平定之日立马可待。李彦宗,呵呵,跳梁耳!”

姬远玄脸色变了又变,道:“你可知道李彦宗是我什么人?”我正要开玩笑说他私德之亏,不是晚辈能品评的,他已经举起一张弓,搭箭拉满,道:“他是我惟一的徒弟,本门传承,自然不能断在你手里。”

我正微微有些诧异,已经听到了弦响。

当年杀倭将,冥冥中也有姬远玄的影响。今日居然忘了他也是个求胜不求仁的将军,被他射了一箭也是活该。好在他年迈力弱,又失了准头,否则我真是要死在他的箭下了。

不过那箭还是刺中我的左肩,差点把我的轮椅也撞翻。

我回到营里只有两个字:“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