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锟铻刀(第4/11页)
陆子冈每日在哑舍的工作很简单,只是需要打扫店铺的卫生,擦拭摆件上的灰尘而已,剩余的时间他可以对着那玉器端详,甚至拿在手中任意把玩。
这家古董店里的东西绝对都是珍品。
可是店里的东西固然珍贵,却还远远不及小女娃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料原石。那么贵重的东西老板都能随手送人?陆子冈知道擅自揣摩对方不好,但呆的日子久了,他也知道这家古董店里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例如西厢房里那根缺了口的蜡烛长明不止,例如柜台底下锦盒中的那把越王剑偶尔发出嗡嗡的剑鸣声,例如老板身上的那条赤色红龙栩栩如生......陆子冈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把视线落到了在柜台里看书的老板身上。老板穿着一身古老的汉服,却意外地地没有任何违和的感觉,就像是和这间古董店融为了一体。袖口上的龙头随着他翻书的动作,翻飞游动,宛若活物。
老板把手中的书本合拢,迎子陆子冈的双目,淡淡笑道:“子冈,我听说你希望以后做琢玉师?”
陆子冈立刻坐直了身体,恭敬地应了声是。
老板眯起眼睛想了想,起身道:“你等一下。”
陆子冈疑惑地看着老板上了二楼。他知道哑舍其实很大,一楼店面里摆出来的东西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虽然可以任意走动,但范围仅仅是一楼而已。二楼他从来没有上去过。过了不久,便听到脚步声传来,老板手中捧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走了下来。陆子冈见状便从水盆里拧了一块抹布,动作麻利地递了过去。
老板随意地擦了一下木盒,然后朝着陆子冈的方向打开,“这是锟铻刀,送给你吧。”
木盒中静静躺着一把小刀,那迫人的寒光迫得他几乎连呼吸都停止。这把刀全身漆黑,只有七寸长,线条流畅,刀光平滑光泽,刀刃锋利平直,精致得几乎像一把工艺品。最令人惊奇的是,这把刀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刀身和刀柄浑然天成,通体黑色,刀身上还有着奇特的波浪型纹路。
“我这里只有用来琢玉的铻刀,用来解玉的锟刀还不知道流传到什么人手上了。”老板知道陆子冈的疑惑,淡淡地解释道,拿起那把铻刀给他看。
陆子冈果然在刀柄的底端看到了一个复杂的篆体,他识字还不多,知道那应该就是“铻”字。
“《山海经》中的《海内十洲记·凤麟洲》中有言:昔周穆王时,西胡献锟铻割玉刀,刀切玉如切泥。”老板把手中的铻刀向陆子冈递了过去,“你既然立志要当琢玉师,那么这把铻刀你就拿去用吧。”
陆子冈呆呆地接过铻刀,入手沉甸甸的,冰凉刺骨,不似普通的铁刃,更像是石质的。他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刀身,感受着冰凉的刀身被他的体温所传导,慢慢温热起来,不由得追问道:“这不是铁打的吧?”
老板很满意陆子冈毫不掩饰的喜爱,在他看来,这要比铻刀在暗处落灰要好得多。“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锟铻刀,就是他山石所做成的。”
“他山石?”陆子冈用手指碰触着刀刃。他自小就看着叔父琢玉,用行话来说,制玉根本就不叫雕玉,而称治玉,或是琢玉、碾玉。琢玉的工具,并不是刀器,而是一点点用触玉砂掺水,用圆盘或者圆轮一点点地磨。若这把刀真的可以切玉如泥,那么可就真的是把利器。
“我这里还有一些玉料,你拿去好好练习吧。”老板又拿出一个盒子,因为他的动作,盒子里叮咚一阵脆响,能听得出来都是上好的玉料原石。
陆子冈抿紧了唇,手里握着已经与他体温同样温热的铻刀,艰难地开口道:“老板,我......”虽然怀疑老板有时会随意送珍贵的物品出手,但真面对这一刻时,陆子冈却觉得难以接受。在他成长的几年间,他学到的是等价交换,这世间哪有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老板像是看透了陆子冈心中的隐忧,轻笑出声道:“别以为我是白给你练手的。我要你成为这世上最好的琢玉师,多面手,替我打磨一块玉石。”
陆子冈怔忡了片刻,坚韧地点了点头道:“好,我会努力的!”老板敛去笑容,严肃地叮嘱道:“好好用这把铻刀,使用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让铻刀沾到人血,更不要用这铻刀杀生。”
陆子冈再次重重地点了点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陆子冈便埋头钻研雕玉技术。这并不轻松,有道是,黄金有价,美玉无价,每一块玉石都有独特的纹路,若稍有不慎,刻坏一刀,那整块玉都算是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