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十六号(第3/4页)
“因为这小子其实是组织里的人,”传令使简洁地说,“更何况,一夜之间发生那么多起一模一样的惨剧,上头也很希望弄明白缘由,说不定会找到一些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三十六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奇的意味:“哦?发生了很多起?”
传令使点点头:“目前已发现二十三起,这个数字大概还在不断扩大。我说,从昨天到今天,这件事情已经在淮安城传得沸沸扬扬了,你居然一点不知道?”
三十六号懒洋洋地回答:“在我需要用到它之前,我从来不对任何消息感兴趣。”
传令使离去后,三十六号在这具尸体前坐了一会儿,为自己将要采取的行动理请了头绪,然后在中午的时候出门。这座城市于他而言不过是个驿站,没有任何温情存在于其间,但他仍然对整个淮安的结构了如指掌。这不过是出于一种职业习惯:要杀一个人,先要了解这个人身边的一切。
但这一次的任务并不是杀人,而是寻找杀人凶手——如果存在的话——这很出乎他的意料。加入组织三年多来,他还没想过有一天接到任务并不是去把活人变成尸体,而是对着一具尸体坐上半天。虽然该尸体的脑袋看上去像一件艺术品,这个任务仍然让他不太愉快。从心底里,三十六号还是比较喜欢杀人。当他的箭准确地穿透敌人喉咙时,内心总能体会到一种冷酷的快感。
淮安城的这个夜晚颇不宁静,人们都心神不安,早早地关了店铺,赶回家里,仿佛这样就能躲过那神秘的厄运。此时死亡数字已经上升到二十六,但是明显速度降慢了,这也给了还活着的人们些许安慰。
“我隔壁就死了一个!”胖胖的洗衣大婶压低了声音对三十六号说,“是个街头的泼皮,什么也不会,成天就是吃父母的,然后拿家里的钱出去赌博混日子。昨天夜里谷时,那小子好像又喝得醉醺醺地回家了,我听到他爹刚刚骂了他两句,忽然就大叫起来。”
“哦?当着他爹的面?”三十六号看来有些好奇,“这么说,他爹看到了他变化的全过程?”
洗衣大嫂有些警觉,出于淮安人特有的远离是非的传统观念,她打算住口不再说下去,但眼前这个青年人手里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一枚光滑的银毫,这一点可和淮安的传统不矛盾。于是她紧紧盯着那不断抛起落下的银毫,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他爹悲痛过度,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不过……不过我听他们说,好像他的身体是、是突然一下子就干瘪了,就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吸干了一样。而且……”
她停了下来,巴巴地望着对方,羽人一笑,作势要把银毫收入衣襟,她慌了,赶忙说道:“而且……而且那时候那个人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像是,像是很享受的样子。”
三十六号一下子想起了交到他手里的那具尸体,那张堪称红光满面的脸上的确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仿佛是在享受着什么。
“那知道他回家前去哪儿了么?”他又问。
“这可没谁知道了,街头小混混,到处胡混呗。”
他点点头,把银毫抛给急不可耐的洗衣大嫂,转身离去。他步履轻捷,一路匆匆向西,已经进入了另一个街区。在那里,一个杂货铺正在挂出“停业装修”的牌子,但伙计们忙里忙外干着的并不是装修的活儿,而是在仔仔细细地擦洗着每一处角落。
瘦骨嶙峋的掌柜气哼哼地指挥着:“洗干净点!对,还有柜角,阿利那浑小子最喜欢往那儿靠着偷懒,用点力!真他娘的晦气……”
三十六号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掌柜没好气地回过头来,看到对方的眼神锋锐得好像刀子一样,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显然来者不善,多年经商养成的良好习惯令他立即换出了谦卑的笑脸。
“这位老板,您有什么事吗?真不巧,本店今天不营业,请您改……”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这位看上去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两个金铢的人打断了:“别废话,你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的。”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黑漆漆的铁牌子,在掌柜面前晃了一下,掌柜就像被雷击了,浑身一哆嗦。他苦着脸,乖乖跟随三十六号来到僻静处,然后开始急不可耐地分辨:“官爷!我昨天就已经说了呀,我只是轻轻给了阿利那小子一巴掌,只有一巴掌而已,他就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浑身抽了几下,然后突然……突然……官爷!那一巴掌只是个巧合,全城这两天死了那么多人,不可能都是我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