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5/10页)
那人一只眼睛瞪不过巫镜,低头咕噜噜地喝口茶:“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你要盐,多少都可以,我手里有十三个盐井,一年少说是这个数目,”他用手指沾点酒,在桌上写了个数字,又立即抹去,“要往京畿送,或是燕国以北,或是再往西,进西海沙漠,都没问题。你却要往齐国……”
“我买了,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你怕我付不起钱么?”巫镜又灌一口,酒入肚肠,顿时腾起股火,腾腾腾一直烧到脑子里。妈的,在浮空舟上欠了十几天,今日才算解了馋了!
那人独眼里凶光闪动,右首那人在桌下按住他的手,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做这买卖,尽管不合王之法,但也看的是长远。你把盐巴卖到煮海造盐的齐国,不是自找死路么?再说巴盐海盐自古两家,恐怕买卖做不成,还要砸了我们巴人盐帮的名声。”
巫镜笑嘻嘻地道:“这你就不懂了……呃……”
中间那人一直静静听着,此刻开口道:“这位兄弟,在下看你很久了。论到算计、气魄,绝非寻常小买卖能比。可是把巴盐贩到齐国,在在下看来,完全没有道理,还望指教一二。”
巫镜放了酒杯,在三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半响方道:“我就是要把巴盐卖到齐国去。你们别急,我自有道理。巴盐和海盐的区别在哪,哪位能告诉我?”
三人对望一眼,右首那人道:“巴盐杂,海盐腥。”
巫镜砰的一拍桌子:“这就说到骨子里去了!可是我要把巴盐卖到齐国的理由却并不是两者的区别。就算两者什么区别都没有,我也敢保证,卖到齐国的价格比卖到燕国还高!为什么?哈哈,很简单——因为齐国缺盐。”
三个盐贩子一起挪了挪屁股,左首那人一个劲地喝茶。他脸色发绿,好像茶水都从皮肤里渗了出来。
“齐国煮海为盐的历史有两千多年了,”巫镜低声道:“巴国也差不多。说齐国缺盐,就跟说蜀国无蚕一样荒谬。但诸位为何不反过来想想呢?就因为海盐如此富庶,两千多年来,无论夏、商、周国,无论楚、陈、燕邦,或是北狄、西戎,谁都吃过井盐和海盐,就他妈齐国人不知道井盐是什么滋味!”
左右两人仍在迷惑,中间那人的眼睛却亮起来了。巫镜指着他道:“懂了吗?咱们做生意什么最赚?越稀罕的越值钱,井盐在齐国就真正是稀罕的玩意儿!我敢断言,一旦井盐运到临淄,绝对大卖。如果把价格提到海盐的五倍以上,那么上至齐侯,下至贵族大贾们,一定会趋之若鹜,争着来买这寻常贱民绝对买不起的东西。”
“懂了……井盐对齐国人来说,的确是最稀罕的东西。”中间那人摘下帽子,抹抹额头的汗:“阁下的手段着实让在下开了眼了。”
左右两人总算也明白过来,都不住点头,看向巫镜的眼中除了惊异外,更多了几分敬佩。
“很好。既然开了眼,那我就有话要讲了。”巫镜突然沉下脸来,手在桌子上可可扣着,一字一句地说,“我做事向来要么最大,要么不做。论到井盐,你们三位号称三分天下,这就是我把三位请到一块来的原因:往齐国的独家经营,三年之内都必须在我一个人手里,你们有多少我收多少,现钱交易,绝不赊账。但是要有一粒盐没经我手而过了齐鲁边境,那就对不住,我会让他的货从此跨不出巴国一步。”
三人被他的气势压得一时气也喘不过来。那独眼人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阁下究竟是谁?敢下这般海口?”
“我么,无名之人……只有我的船有名字,叫做绞杀号。”
“唿……”中间那人长出口气,“原来如此。绞杀号船主说的话,一字落地也能砸个洞的。”他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割破中指。左右两人也忙跟着抽出刀割破手指。三人各自把血滴入酒中,一口喝干。
事就这么成了。
当他们往外走时,中间那人略一迟疑,回头问巫镜:“为何期限只有三年?以阁下的手段,谁还能抢去不成?”
巫镜笑道:“再稀罕,也不过是盐罢了,又不是什么山珍,三年已经算得很长了,你当别人真的是傻瓜么?你们要真有耐心,隔十来年再卖去,一样有赚,别他妈太贪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