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长风远宦(第3/4页)
夏葵被他挤兑得羞红了脸,气闷了片刻之后回嘴道:“那《长风帖》和《远宦帖》的印鉴你就都有吗?”
“《长风帖》因为短小,原帖上只有八个印鉴。倒是《远宦帖》有十九个,不过都不难。”沈君顾从屋角处搬来一个箱子,这是他进宫时带进来的,就放在了这里。
夏葵因为尊重他的隐私,没有打开来看,此时见他主动打开,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不禁一时目瞪口呆。
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印章,而且青铜、犀角、象牙、玛瑙、玉石、寿山各种石材应有尽有。
“《长风帖》由赵构、虞谦、曹邦彦、王肯堂、虞大复、李宗孔、王顼龄、清内府递藏。”沈君顾准确地从箱子里把相应的印章一个个拿了出来,“宋之前均用铜章,间或有象牙、犀角的印章,明中期之后才有青田、寿山、昌化各石章、印材的不同,印鉴的痕迹也就有微妙的不同,所以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还有印泥也需要注意。宋之前均用水印,是水调的朱砂。而南宋之后,是用蜂蜜调的朱砂。元朝是油朱调艾,到乾隆时期才有八宝印泥。”沈君顾一边说,一边又从箱子里拿出几个相应的印泥盒。
“《远宦帖》的印鉴略多,但也不要紧。就因为印鉴比较多,所以可以鱼目混珠,只要几个关键的印鉴对就可以。这帖宋朝的时候曾入大观、宣和内府,有‘大观’ ‘宣和’诸印玺,后曾入金明昌内府,之后又经北燕张氏、贾似道之手。明时曾为秀水项元汴所藏,有‘项子京家珍藏’印,入清则由耿会侯、安岐所递藏。虽然之后入清内府,但并没有盖内府的收藏印,石渠宝笈之中也无著录,倒是省了好几个印鉴。”沈君顾相应地挑出一些印章之后,轻舒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道:“幸亏如此,‘乾隆御览之宝’的印章我还没刻好,我之前还想着不行就偷偷去借来真货盖一下。”
夏葵听得瞠目结舌,像是失去了说话的力量,用双手扶着工作台才能站稳。
因为王羲之的字帖是孟袁兴经常临摹的对象,沈君顾幼时也经常观之,在学习写字的时候也常去临摹,就是笔力远远不如孟袁兴罢了。毕竟行书讲究笔意洒脱,没有点阅历的人很难临摹其笔锋。沈君顾没有学会那笔体,但这两张字帖上面的印鉴大约在什么位置,都在脑海中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印泥的深浅颜色也都记得,分毫不差。
夏葵感觉自己也就是眨了个眼睛的工夫,沈君顾就已经拍拍手把印鉴都盖好了。夏葵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虚弱地提醒道:“可是......这纸不对吧……”
找个水盆来,能装下这两张字帖大小的。”沈君顾发话道。
夏葵浑浑噩噩地走出去,倒是没多久就端了个扁平的瓷盆进来,里面已经装好了清水。
沈君顾趁这个工夫,已经把两张字帖裱在了木板上,等印鉴完全干透之后,便把两张木板放进了瓷盆,用刷子开始慢慢地刷。
夏葵看着沈君顾用水把宣纸上面的字迹冲得若有似无,然后又像旧画在若干年的流传过程那样,反复揭裱,而且特定的几个破处进行接笔补残。之后再用香灰涂抹了一遍,让墨迹看上去古旧没有光泽。
“喏,今天傳叔泡的是什么茶?”沈君顾忽然问了一句。
“祁红。”夏葵呆呆地回答道。祁红是有名的祁门红茶,当然她爹只喝得起品级最低的那种。
“还有剩的残茶吗?不用新泡。”沈君顾叮嘱道。
夏葵没再多问,直接转头出去,一会儿就抱着一个茶缸回来。
沈君顾接过残茶,看了下颜色,把里面的茶水倒在一个杯子里,又往里面加了明矾、果胶、白芨水等粉末物品,搅拌彻底之后,拿起刷子开始往字帖上刷。
先是一扫而过,等干了之后再刷,由淡到浓,层层渐染。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故宫内不许燃放烟花鞭炮,但从远处的宫墙外面传来了不绝于耳的鞭炮声。
夏葵就在这些鞭炮声中,眼睁睁地看着这两张字帖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从崭新崭新的宣纸,变成了流传上千年的沧桑字帖,古意盎然。
在彻底干透了之后,联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字帖表面平滑光亮,做旧颜色均匀,比起一般的熏旧法高明不知多少倍!
沈君顾满意地直起腰,看着自己的作品道:“倒是这两张字帖都有题跋,我记得《长风帖》前是有楷书题签‘褚遂良摹王羲之长风帖’十字,《远宦帖》前有宋徽宗赵佶瘦金书题‘晋王羲之远宦帖’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