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节 天阶(第7/8页)

孟聚愣了一阵,他转身向回走,一边走一边呼喊:“虎子,浩杰!你们在哪?”他一路奔过去,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张目望去,却是不见半个人影——方才还在这里的数百名铠斗士,此刻已经全部不见了,只剩空荡荡的官道,顺风摇摆的荒草。

刺骨的寒意陡然从孟聚心中升起,这表面上毫无异状的世界,才是最大的恐怖。他分辨不出,自己是在幻觉中,还是处在真实的世界里——不,毫无疑问了,这肯定是幻觉中的世界,柳空琴本事再大,她也没办法把自己的部下都给变没了。

但问题是,自己怎样才能从这个幻觉中挣脱出来。呃,一个人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人,他怎样才能从梦里醒过来?

理智告诉孟聚,世上不可能存在完美无缺的冥觉术。那些能瞬发的冥觉术一般威力小,而威力大的冥觉则需要比较长的准备时间。而柳空琴的冥觉术,能在自己毫不知觉的情形下把自己拖入了幻觉世界,而这个幻觉又如此逼真、甚至能让自己这个半调子的暝觉师都无法挣脱,那这个冥觉术肯定存在某个巨大的缺陷——但孟聚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这个缺陷。

孟聚茫然,他下意识地顺着官道前进,又走回了祁峰县城里——城门洞开,白花花的日头照耀下,县城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他在街上茫然地走着,看着散落在道边的菜摊子、敞开大门的米铺、悬挂着五色招牌的布行、酒旗招展的酒楼、洞开大门的县衙……

一个人都没有。那种诡异的空旷和寂静让孟聚毛骨悚然。他转身奔出了县城,跑回到荒野上,又回到了柳空琴跟自己谈话的地方,他在附近来回梭巡——孟聚都不知道该找些什么,但他觉得,在事情发生的地方,应该有些东西对自己脱离幻觉有帮助的。

太阳从头顶正中慢慢西移,最后落到了西边的地平线上,灿烂的红霞铺满了西边的天际。饥疲交加的孟聚望着鲜红的太阳,眼中满是绝望。

对着那辽阔空旷的原野,孟聚突然爆发了,他愤怒地喊道:“啊~~柳空琴,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给我出来啊!啊~~”那嘶声裂肺的痛苦嘶喊,在辽远的荒野上远远地传开,引回了阵阵回音。他一直喊,一直叫,直到自己喉咙沙哑,再说不出话来。

夕阳西下,孟聚的耐性也消耗殆尽了,他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为了从这幻境中脱离,他使尽浑身解数,他用冥觉醒脑,运真气爆发,甚至连拿头撞地、割腕自残来刺激肉体——但无论他怎么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这寂静的世界无视他所有的尝试。

孟聚精疲力竭地倒在荒草中,仰面朝天,最后一线落日余晖射在他脸上,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自己会不会被这个幻觉困住了,永远也醒不来了?”

疲惫中,他的眼皮渐渐沉重,视野渐渐模糊,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

意识慢慢从黑暗的深渊中浮起,在黑暗中,他看到了一丝光亮,于是朝那光亮而去,于是意识渐渐清醒,恢复……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记忆。

我是孟聚……我是东陵卫的镇督……

脑子里昏昏沉沉,眼皮沉得象是有千斤的重锁压着,连睁开眼都成了困难。孟聚努力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他朦胧看到头上的睡床纱笼罩顶,雅致的淡红壁柜,镂空雕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书籍——这是一间很有书香气息的睡房,布置得典雅大方,显然是富贵人家。

房间的窗户开着,和煦的日光从那里照进来,一个白衣的书生正在窗前的书桌前写字,孟聚只能看到那书生的背脊,笔直挺拔,英气十足。

孟聚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听到声音,那书生从书桌前站起身,转过身来,他英俊的脸上神情淡淡的:“大都督,你可是醒过来了?”

看到来人,孟聚顿时全身冰凉:眼前的人,正是叶家家主叶剑心。

看到叶剑心,孟聚不及思索之下,第一个问题已是脱口而出:“柳空琴使的,那是什么暝术?”想起那恐怖的经历,孟聚至今心有余悸。

叶剑心望了孟聚一眼,唇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仿佛他对孟聚的惊惧心理早已洞悉。

“事情的由来,我听小女说过了。我本来想让小女礼请大都督回来商议要事,没想到小女行事鲁莽,手下人出手不知轻重,让大都督受惊了。对救命恩人如此失礼,这是我们叶家不对,还望大都督宽宏,莫要见怪才是。

至于柳空琴用的暝术,那是我们叶家新研究的暝术,名字就叫‘黄粱’。大都督也是冥觉一道的行家,还请多多指点了。”

叶剑心淡淡地说,他的话说得很客气,但孟聚听在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简直是把自己当做了任人揉捏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孩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