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页)

裴小赵这话肯定有玩笑的成分在,姜诺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干,但他没睡意,就看起了电影。首页专门有个超级英雄的分类,蝙蝠侠系列排在最前头,姜诺还没看过《蝙蝠侠大战超人》,就点了进去。

对蝙蝠侠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父母的死是Bruce的童年梦魇,也是他成长为蝙蝠侠的契机之一,所以蝙蝠侠系列每重启一次,Bruce的父母就要死一遍,堪称超级英雄电影中最惨配角。意料之中的,《蝙蝠侠大战超人》的开头以葬礼为切入点,然后闪回油画滤镜的案发现场,年幼的Bruce洋溢着笑容与父母走在回家的路上,钢琴曲同镜头一样缓慢,歹徒都掏出手枪了,整个画面在审美上依旧美得无可挑剔。

姜诺的乐理知识扎实,电影开播没几分钟,他的代入感还没被调动起来,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音乐上,条件反射地拆分出音轨,钢琴声什么时候弱下,其他管弦乐又怎么**来,以及和声——

和声响起时,歹徒的枪正好穿过Bruce母亲的珍珠项链,枪声一响,珍珠断了一地,淅淅沥沥。

姜诺陡然屏住呼吸,仿佛能听见Bruce被消音的哀嚎,母亲最后的几声喘息反而是清晰的,同样倒地的父亲没有看儿子一眼,用最后的气力轻唤妻子的名字。

姜诺摘下耳机,低着头,不愿意再看这一画面。这个版本的父母之死比诺兰的绝情多了,在《蝙蝠侠前传:侠影之谜》中,他的父亲至少会安抚Bruce不要害怕。

姜诺关了屏幕,站起身,静悄悄地走到宴若愚边上。他睡得很熟,裹在被子里,只有双手在外面。他的划痕全都结痂了,不需要再贴胶布防水,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姜诺也不知道自己端详了多久,轻轻扯住宴若愚的被角往上提了提,免得他手冷,然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并不知道自己一转身,宴若愚就睁开了眼,注视着自己离开。抵达洛桑后宴若愚生龙活虎容光焕发,直奔街舞比赛彩排地点而去,而他没倒过时差,回酒店睡觉到瑞士的天亮。宴若愚给他留了讯息,说初赛时间定在下午,Shadower靠后出场,他可以在这座城市里逛一逛再来看自己耍帅,姜诺趴在房间窗前眺望这座被雪皑皑覆盖的小镇,有些舍不得室内的暖气,出门后没在街道上漫步,而是去了附近的美术馆。

欧洲的美术博物馆大多与历史建建筑密切联系,而洛桑州立美术馆大相径庭,反而带有工业时代的遗存记忆。购票进入后,姜诺便给宴若愚发了定位告知自己所在何处,然后拿着录音机穿过一个又一个展厅,录制他人看展的声音。馆内人流量很少,且全都是西方面孔,或疾步而去走马观花,或细声探讨。

馆内又没什么耳熟能详的世界名画,姜诺对艺术的涉略胜少,对周遭声音的敏锐大过于画作本身,走了大半个小时都没在任何画作前驻足,直到进入一个冷绿色背景的小房间,没有靠背的真皮沙发前只挂着一幅描绘死人的画。

姜诺不是误入兔子洞的爱丽丝,并不具备冒险精神,本能反应是从那个房间退出来。深绿色的丝绒帘布外,普通展厅的光线白亮柔和,与帘布内的阴森基调形成鲜明对比,反而让人好奇心作祟,想再进去看一看。

姜诺便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布后他有心理准备,坐在皮沙发上观察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他并不觉得恐惧,反而感受到一股无法言状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凑近观赏。

那是一具面部表情痛苦的尸体,眼睛黯淡无神地半睁,骨头和肋条清晰分明,四肢都带有被刺透的伤痕。作品的名牌挂在脚的那一侧,只有法文,姜诺正要掏手机翻译,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用英语对他说道:“这幅画名叫《墓中的基督尸体》。”

姜诺自然吓了一跳,侧身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录音机。那男子露出抱歉的笑同他道歉,在他说“没关系”之前并未靠近,绅士又礼貌。

“亚洲人?”男人友好地问道。他是个五官和身材都非常典型的西方人,身上的西装及其考究,往后梳的背头精致到头发丝,两鬓的白发没有染色,使得岁月带给他的气质沉淀呼之欲出。

“你对这幅画感兴趣?”男人在姜诺点头后继续对话,用英语介绍这幅画的作者。姜诺的英语水平不比刚出国的留学生好多少,绘画方面的知识储备几乎为零,男人说了十句他有九句没听懂,抱着收音机不知所措。男人便微微一笑,放慢语速,使用简单词汇带领姜诺赏析这幅画。

他告诉姜诺,这幅画原本是瑞士另一家美术馆巴塞尔美术馆的馆藏,被洛桑州立美术馆借来做特展。这幅画描绘的是耶稣死后的身体,瘦骨嶙峋,且像其他死去的凡人一样肿胀发青。说到这儿他带姜诺去看馆内的其他耶稣形象,不论遭受何种折磨,他的面色都是安详有神性的,唯有这幅画里的耶稣像极了真实的人类的尸体,好像他不是神,而就这么像人一样永远死去。